北洋军阀史话(出书版)_分节阅读_第106节(2 / 2)

  然而赵恒惕却不是这么想,他为了避免同室操戈才飘然远去,如果再借北兵回湘,岂不是与初愿相违。同时吴赵虽是好友,但政治见解却不相同,吴反对省宪,吴赵私交自私交,政见不尽相同,自不能向吴乞援。因此,赵轻车简从,悄悄过汉,换乘江轮赴上海。

  吴佩孚最痛恨犯上作乱的人,尤其是冯玉祥倒戈,直系一败涂地以后(其实他衡阳撤兵也可以说是倒段祺瑞)。

  当时吴佩孚下面有两派:一派主张联唐,承认唐生智的既成事实;一派则主张报赵恒惕大德,助赵驱唐。联唐的,以吴的参谋长蒋方震和重要幕僚唐恩溥为首。蒋方震和唐生智有师生之谊,唐生智是保定军官学校第一期学生,蒋方震是校长,唐对蒋极为尊敬。驱唐的一派则以葛豪、符定一为主。

  唐恩溥事后回忆这一幕说:

  子玉本无成见,从利害的观点,已接受百里(蒋方震)之建议。故特派百里与余同赴湘垣,与孟潇(唐生智)面洽。并由余携有拥吴通电稿回汉翌日待发。既有成议,而败于子玉左右之拥赵派,遽谓余同意请下动员令,以叶开鑫为讨逆联军总司令,吴部遥为声援,联合攻湘。至是而全局大变。

  陈孝威之《若定庐随笔》亦记其事云:

  湖南师长唐生智自逼走赵恒惕,即解除赵系师旅长兵柄,并派兵追击叶开鑫部。开鑫因遣湘人易敦白、符定一、葛豪等求救于吴佩孚。吴自往岁驻兵衡镇以来(自认湖南为第二故所),好问湘政。幕僚长蒋方震,为唐生智之恩师。机要处处长唐恩溥,素持大体,正视事实,力主以生智督湘,屏藩湖北,佩孚甚以为然。惟易敦白、符定一、葛豪等每日环伺佩孚,乘间进言曰:“生智为恒惕所一手培植,今竟逼走恒惕,无异犯上作乱。大帅因而授之以湘政,是与鼓励犯上作乱何异!天下后世,将谓大帅何!且蒋百里(方震)唐天如(恩溥)非湖南人,安知湖南事,所言未必适时适切,不如援助叶开鑫回湘,较为两抑而两平。”佩孚为卫道者,甚为悦耳,但犹豫未决,嘱与恩溥详商,再行核办,然意已动矣。易敦白等复拟妥动员计划,托词为唐恩溥所手拟。吴以为已得恩溥同意,遂判行而下动员令。迨翌日恩溥至总部,始知有人假托,谬称为其所拟稿,但并无拟稿人签名盖章,而佩孚竟轻率判行,后果将难问,愤而辞职,东下赴沪,示决绝意。佩孚挽不获。一子之差,全局瓦解。知其事者,迄今无不惋惜。

  15年3月25日,唐生智在长沙召集军事会议,叶开鑫称病不出席。第二师师长刘铡、旅长唐希汴、秘书长萧汝霖、第三师参谋长张雄舆、旅长刘重威等均被捕。

  叶开鑫这时驻军岳州,唐生智集结兵力向岳州前进,叶自感势难与抗,乃退入鄂境。吴佩孚以湘局发生变化,令卢金山、刘佐龙、宋大霈等严加防范,派江贞舰进泊岳州,唐派欧阳任赴汉口疏通,请以岳州为缓冲地带。

  吴接见欧阳任时,提笔写了一个“北”字,大声说:“我原本向北进兵。”接着又写了一个“南”字,并且画了箭头指向南,扬声说:“现在要移师南向了。你回去告诉孟潇,马上退出长沙,一切还好商量。”欧阳任唯唯而退,还报唐生智,唐初生之犊不畏虎,他宁愿以卵击石,对抗吴佩孚。他是个不知名的师长,和吴佩孚一战,他就名列群雄了。

  他对吴佩孚的代表说:“湖南不是作战的好战场,湖南伢子也不是好惹的。吴大帅是名震全国的人物,我只是一个区区微不足道的师长,吴军有十万八万,我只有步枪二万五千支,吴进兵分中路、左翼、右翼,我的兵力只够集中一路,吴有海军大炮,我什么也没有。吴军攻进长沙,我就从另外的路杀到武汉和他换防。吴佩孚打倒唐生智,胜之不足为大帅之荣,我如打倒了吴,就是我一举成名的好机会。吴大帅要给我造机会,我是求之不得的。”一边说一边掏出了手枪,兴奋地说:“我不住租界和吴大帅一样,倘不幸我失败了,就用这个解决自己。”

  湖南是南北必争之地,也是谁碰了谁就会吃亏的地方。袁世凯没有解决湖南,段祺瑞还栽在湖南问题上,吴二次出山只是一个纸老虎,对湖南的新生之虎竟吓不倒。

  吴以善战驰名,其实并不善战,尤其不懂政治战,因此顾前而不顾后,顾左而不顾右,二次直奉之战失败即在于此,现在他又旧病复发,他既要北上讨冯,又要南下驱唐,正犯了南北两面作战的大忌。

  吴的军师张其锽劝吴放弃过问湘事,湘事让湘人自了。唐生智的势力不可侮,纵然打下了长沙,打下了衡阳,湘省局部问题将演为南北问题。

  吴不听张的建议,他过去曾一而再得意于湖南,尤以湘鄂之役以最廉价而得最高收获,他忽略了自己这次东山再起,已无可战之将、可用之兵,同时他对唐生智的实力也估计错误,更对南北局势的预测,完全背道而驰。

  他对唐施压力,迫唐投向广州的革命阵营,广州的新生力量,吴竟浑然不知,这是他最大失败之处。

第234章 从许阁到贾阁

  段祺瑞的临时执政府,在成立时曾宣布是一个过渡性组织,只是为了召集善后会议和国民会议。因此临时政府在法律上既没有地位,在时间上也到了寿终正寝之日。所以不待奉张和冯系的均势破坏,临时政府的改组已有需要了。到了“奉变”发生,北京的政治发言权,由张、冯而转为冯玉祥一人。冯一方面表示拥护段,另一方面却逮捕了段的智囊曾毓隽和姚震。段祺瑞的临时执政政府,便愈有“不可终日”的样子。另一方面,由于现政府的非改组不可,对于后继政府的问题,各方也意见纷歧,争议难决。当时各派意见约为:

  一、黎元洪复职补足他未完的八十三天任期,在这八十三天内筹备后继政府的组织——这是旧国会护法派的主张。武汉方面似乎对此很有兴趣。郭松龄方面因饶汉祥的关系,也可能相对地赞成,但冯玉祥极反对,多数不能实现。

  二、改行委员制——是国民党及冯玉祥左右一部分人的主张,十一月底的国民革命示威运动,就倡设立国民政府委员会,后因冯使人征求外交团意见,他们表示如中国行委员制,他们即各下旗回国,所以作罢。

  三、恢复去年的摄政内阁——这一说与冯玉祥方面及武汉方面都有渊源,不过冯所主张的是完全恢复去年黄郛的摄政内阁,武汉方面却主张段下野后以颜惠庆组阁摄政。

  四、维持段祺瑞个人,在现在的临时执政政府下增设负责的内阁——因为冯玉祥不欲骤然去段以自当政治之冲,所以退一步仅去段氏左右接近奉系的安福派,而留住段氏,加设内阁,以便借段氏的发号施令,行使自己的发言权。许世英的组阁运动,就是显著的证明。

  段祺瑞的临时执政在风雨飘摇的时候,他加速修正临时政府制,增设国务院,恢复设置国务总理。段之所以出此,是为了给自己留退步,因为一旦他打算引退,必须有一个摄政的内阁作为过渡。

  14年12月26日,段下令修正临时执政府制,增设国务院,令云:

  去年临时政府成立,本执政以不忍人之心,处不可为之势,勉徇众议,出任维持,冀本良心之主张,为彻底之改革,曾于马电陈述梗概,复经善后会议,询谋佥同。既与国人虑始于前,方期共同负责于后,乃一载以还,用人行政,未符本怀,和平统一,终难实现。中夜彷徨,惄焉如捣,惟有修正临时政府制,增设国务院,以专责成。嗣后凡百设施,以及改革建设诸大政,均由国务会议,审量全国之趋向,博稽人民之公意,迅速筹议,共策进行。但求救国有方,共和永固,本执政决不稍持成见也。

  第一条 中华民国临时政府以临时执政总揽政务,发布命令,统率陆海军。

  第二条 临时执政对于外国为中华民国之代表。

  第三条 临时政府由国务院赞襄临时执政,决定政策,处理国务。

  第四条 下列各员均为国务员:

  一、国务总理。

  二、各部总长。

  第五条 国务会议由国务员组织之,以国务总理为主席。

  第六条 临时政府设国务院及外交、内务、财政、陆军、海军、司法、教育、农商、交通各部。

  临时政府之命令及凡关系国务之文书,由国务总理及各部总长全体或分别副署。

  第七条 本制自公布日施行,俟正式政府成立废止之。

  同日,段祺瑞下令,以许世英为国务总理,王正廷为外交总长,于右任为内务总长,陈锦涛为财政总长,贾德耀为陆军总长,杜锡珪为海军总长,寇遐为农商总长,马君武为司法总长,易培基为教育总长,龚心湛为交通总长。

  段祺瑞发表许世英组阁,是为了留段自己下台的地步,可是许世英就任国务总理后,由于许多阁员不肯就职,所以政局仍呈扑朔迷离的局面。15年1月2日晚,许世英在其寓邸宴请各阁员,内务总长于右任坚决请辞,意外的是司法总长马君武则宣布就职。

  5日晚,许世英宴段良骏、张树元等商量段祺瑞的退职通电。6日晚段祺瑞在自己的官邸召集会议,商量下野事,许世英称外交总长王正廷、教育总长易培基表示非见到段祺瑞批签下野的电报后,不肯就职。段听了很气愤,就对许说:把下野电拿来我看。事实上他根本没有看,从许手中拿的底稿,在上面签一个“阅”字,表示已经批了。这通下野电云:

  祺瑞勉执国政,荏苒一年,事愿俱违,心力交瘁。每念四野之疮痍,益增五中之悱恻。继之时变叵测,善后维艰,应即尊重迭次宣言,还我初服。政权交国务院负责执行,自十六日起即不视事。所愿各省长官,本悲悯之怀,懔佳兵之戒,多难所以兴邦,成功不必自我。

  7日许阁除了外长王正廷、内长于右任外,均已就职。许阁乃召开第一次阁会,财长陈锦涛、陆长贾德耀、海长杜锡珪、司长马君武、农长寇遐、教长易培基、交长龚心湛均出席。

  当天晚上段祺瑞的亲信王揖唐、陈宧、汤漪、龚心湛等认为冯玉祥既已下野,张作霖亦传说有下野意,吴佩孚、孙传芳则通电主张结束军事,张之江等又通电拥段,局势又趋缓和,段自无下野的必要。所以由段批阅字的下野电本已交电务处待发,临时又追回。可是通电虽已追回,8日各报都将这通电报披露,段因此大为不快。

  许世英获知段祺瑞变了卦,乃赶赴执政府,劝段仍发下野电以免引起阁潮,汤漪指着许世英骂:“你为什么迫执政限期下野?”许无言以对。8日下午4时执政府召开特别会议,许乃声称辞职,拂袖而去,即晚移住德国医院。他到德国医院后,鹿钟麟派人到医院又把许接了回来,而段的左右则表示通电可发,但不提下野事,遂由汤漪把前电加以修改,从中段起改为:

  际兹时变,善后维艰,前者修改临时政府制,增置中枢,谋庶政之公开,补阙失于既往,但期利国,宁有成心,所望各建谠言,迅定国是,即释重负,俾践前言。

  段的左右要龚心湛去找许世英,劝他仍出席阁会。因此,9日的阁议许仍出席,提出段修改的通电,决议照修改电拍发。于是16省区代表由刘汝贤领衔发出通电,略谓:执政表示下野,奉谕原拟16日起不视事,嗣因各方责勉,国家重器付托之方,当听各方公决。若遽摆脱,引起事变,咎仍难逃,勉各省区军民长官速筹办法,俾卸仔肩等因,请诸帅速筹大计以定国是云云。

  在段祺瑞酝酿下台时,谁为段继,是一个大问题,正在这个时候,吴佩孚通电主张收束军队,尊重法律。吴的这个通电好像是一个政治测量气球,意在易“讨贼”大旗为“尊重法统”的标帜,吴且表示不是拥曹,以免除各方认为直系要独占中央的疑虑。就吴本人来说,他一直不赞成曹锟轻率地登上总统位子,贿选一事使吴最为痛心,然而吴是个有旧道德的军人,他不能明白地反对。今天他东山再起,如果先拥曹,事实上一定得不到各方的支持,所以吴不谈曹锟复职而谈尊重法统。

  当时的混乱局势中,尊重法统是一个最高明的号召,所以吴的“世电”发表后,各方复电纷至沓来,吴的地位为之大增,至少在政治上的发言权大为提高。

  于是恢复摄阁,承认曹锟辞职,恢复国会,修改宪法,组织合法政府之说,蜂起一时,暗与吴佩孚的主张相符。一时各方视线又集中于武汉,与留汉之国会议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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