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何处无事(2 / 2)

内有点火的松脂树干,以及外壁被火烧的黑漆漆的铜锅。

于全祥起火烧水,做了些夜晚吃食。

一夜无事,第二天四人一行照常上路。

平平淡淡,却也困难重重。

这一天,大雨倾盆,山路泥泞,不好行走,四人就停留在山壁凹槽山道之中休歇。

道路有一个更深的凹槽,使得道路有着他们的休歇也不嫌拥挤,能容两人并肩前行,岩壁之上挂有着不计其数的红色丝带,迎风乱舞,有的焕亮如新,有的已经被风雨侵蚀得褪了色。

应是赶马人们的又一种祈福。

雨声盖过语声,四人皆是沉默,于全祥低着头抽着旱烟,薛照辰依旧是在距离三人最远处,靠着往外的岩壁,仰头看着雨。

雨幕之中,有一个身穿青色纱裙,头戴纬纱斗笠的女子从道路尽头朝他们要去的方向迎面走来。

女子脚步轻盈,身材婀娜,看不见脸都会让人觉得是那种美若天仙,奇怪的是,如此磅礴大雨,女子竟然是纤尘不染,鞋上裙摆上没有污垢水渍,甚至都没有浸湿。

此人便是从江临城南山中仙府崖画谷中走出的女子修士扶遥,是师门受到了滇水之上的灵气异样波动的波及,受命走出仙府查探。

当今天下,由天庭联合儒家圣人订立天地规矩,再由天庭封正城隍山河正神管辖天下,儒家负责在各个地域派遣君子贤人监督天下神祇管理。

道家负责联合神祇清理天下所有妖邪鬼魅。

而在天庭与儒家订立的规矩之中,便对于修仙之人有着及多的规矩束缚。

各方修仙者只能在自家所处的洞天福地之内修行,可到山下历练,却也不可随意使用术法神通,万不得已也不可伤及无辜。

崖画谷是剑南道二等仙府门派,

扶遥父母皆是崖画谷仙府中的修仙之人,扶遥父母两人惊才绝艳,根骨极好,破镜之快,让当年所有同辈修士皆是望尘莫及,后结成道侣,又是成为了所有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天作之合。

后来有一年,东海之畔被来自东瀛国的妖物大举进攻,山海关关口即将破关,扶遥父母双双驰援东海长城,最后双双战死在东海之畔,这也使得崖画谷元气大伤,最后掉出一流仙府之列。

扶遥走在泥泞的石道之上,鞋底不染半点泥垢,很远很远,她就已察觉到在此地休歇的四人,却也无甚在意。

只不过几个赶马的凡夫俗子罢了。

于全祥一行人也是注意到了这个有些莫名古怪的女子。

三人皆是注视着她从身旁经过。

那两个血气方刚的新瓜蛋子目光也是没从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上移开过。

就在经过他们十余步之后,沈知雪心中却是泛起一阵古怪涟漪,这使得她不由得放缓脚步,微微侧头瞥了一眼那个对他视而不见的薛照尘。

这一放缓脚步的动作其余三人皆是没有发觉,那薛照尘却是像心有灵犀一般回过神来。

扶遥心中大震,加快了脚步。

其余两人眼神依旧迷离,被于全祥一个烟杆敲地,才回过神来。

那女子走远,那性格最为跳脱的张富实就开始跟两人嘴花花起来。

“这女子,可比那青楼里那些喝了太多美酒佳酿吃了太多山珍海味的花魁们可有仙气多了。”

另一个嘴巴地包天的名叫李良余的也是点头赞同。

于全祥听罢,咧咧嘴,往烟杆里塞了烟丝,点上火,抽了一口,吐出烟说到:“得了吧,你们两个,见过几个女子啊,就说这样的话,青楼去过几次,怕是一次都没有过吧,青楼的那些花魁娘子哪是你们跑的那些野娼能比的,更何况各花入各眼,保不齐就有人喜欢哪种身材臃肿的女子还说不定呢。”

说完,又是抽了一口旱烟,把烟吐在张富实脸上,说到:“还有你,学孰没上过几天的人就不要在我们这些大老粗面前都露那点寒颤的墨水了,对牛弹琴不说,更显的有些不合群,会遭人排挤的。”

张富实脸上笑意不减。

“知道的知道的,祥叔,我这不是只在咱几个之间抖露抖露嘛。”

于全祥摇了摇头,低头抽旱烟,思索着什么,空气中就只剩雨声。

于全祥思索了一会又说道:“也别总是对别人指指点点的,刚刚那名女子还好是走远没听到,但要是听到了呢,听到你将她与那青楼妓女相提并论会不会发怒?”

其余两人皆是低头沉默。

就这时,离得最远的薛照尘双手环抱,看着雨幕说道:“她应该是听到了,脚步有停顿。”

三人皆是哑口无言。

陈方规与李福生坐在正屋门前一侧,陈方规双手笼袖,看着院落。

一棵干枯的桂树,只剩枯枝。

树下一口两人环抱的水缸,下面铺有白色的鹅卵石,稚子手掌可握,密密麻麻。

其间有些许杂草,也是泛黄干枯。

陈方规侧过头看着李福生,说道:“你妹妹命格特殊,至于如何特殊,还得等我去翻阅道家典籍之后方可知晓,我现在只是用我浩然正气吊住她生命下坠之势,至于更多的,我也无能为力。”

李福生只是低着头,心中思索着什么。

眼睛如被缸中水浸润,再也看不清妹妹为自己纳的布鞋。

陈方规也是思绪流转千百里,他想到了当年跟随至圣先师远游传学极北之地,一行三十余人,行走在茫茫白雪覆盖的大地之上。

一行人行走至一片巨大结冰的湖面之上,由于冰面承受不住一行人的重量,冰面碎裂坍塌,其中驮载典籍的马屁重量最大,所以在碎裂中心,率先掉入水中。

典籍入水,陈方规见此情形,便奋不顾身跳入水中,开始打捞典籍,也不管湖水怎么冰凉刺骨,也不管自己深陷险境。

最后,也是被岸上的师兄弟拉出水中,有惊无险。

典籍尚在。

在那里,至圣先师对他有一问:“为何下水?”

当时,年轻气盛的陈方规答:“失了典籍,如何授业传道?”

至圣先师听罢,笑言:“学问皆在书上,也在心中,若是书上学问,只是书上学问,未曾走进人心,那传道授业有何用?”

后至圣先师席地而坐,给一众学生传授了一个学问。

君子尽心。

若是在今后有遇到自己力所能及又或是力所不怠的事情需要以自身性命又或是其他重要事物来摆平,那大可不必。

君子既不该对世间万物无恻隐之心,也不该使自己立于危墙之下,

不轻易插手别人之事,也不干预他人之命运。

若是打捞这些典籍需要入那深不见底,冰冷刺骨,危险不知的水中,那即可好好思量这个道理。

陈方规继续看着那棵干枯的桂树。

先生你说君子尽心,难道对这世间苍凉就真的只该有那恻隐之心,而不出手相救吗?

那对于自己有那大道指路之恩的李福萍,难道就不该出手吗?

陈方规摇了摇头,站起身,对李福生说道:“我还有事情,需要去处理,你将这页纸张,贴在门脸横批之上,可保你妹妹暂时性命无忧。

说完,他从袖中取出自己在心中天地写就的“平安”二字,交给李福生。

自己就离开了李家。

李福生按照陈方规的叮嘱贴好纸张之后,依旧坐在凳子上低头哭泣。

他不知道的是,那李福萍头顶,悬着一盏肉眼不可见的淡黄色灯笼,上书:君子方规四字,而那李家,也在李福生贴好纸张之后,浩然气冲霄。

陈方规走出临江仙,走出一步,便用上了儒家千里快哉风的神通,一个闪身便来到了王家府邸。

在门外驻足,看着府门,听着那议事堂前院的风雨。

随后又一个缩地成寸,来到议事堂门外,往里走了进去。

众人听到声响,皆是转头看去,就看到了那一身儒衫的陈方规。

他没有多言语,只是站在门槛之内。

环视众人。

他先是与众人作揖,随后来到杨麒灵身前,又是作了一揖,对着双眼无神的杨麒灵说道:“自古天下千万事,最费思量,仙师若是不知规矩道理就贸然出手,那就是大错,徒惹因果,若是再不经思量,那就是错上加错。行走人间,多想想,未必不是坏事。”

杨麒灵收起招架姿势,直起身,眼神依旧无神。

陈方规随后对着所有人大声说道:“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说,好好说。”

他又看着站在屋内门槛内的长公主说道:“公主殿下,我有几问,可否坐下来与你询问一番。”

周悦点点头。

刘毅平侧过脸看着那个旁若无人的儒衫中年人。

“你又是哪位?”

陈方规看着刘毅平。

双手拢袖。

“我是诗李巷学熟的教书先生,陈方规。”

刘毅平眼神悠悠,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也是修仙之人?”

陈方规听罢,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换个说法讲,我是江临城的监管圣人,陈方规。”

刘毅平脸色一冷,心中好似被一块巨石堵住心口,有种莫名的压制。

连刘毅平这般凡夫俗子都感受到了被压制。更何况那刘毅然张敬亭在内的修道之士。

而且两人的天然压圣只会更加明显。

只有杨麒灵丝毫不觉。

“修道之士是吧,老子干的就是修道之士。”刘毅平眼神一冷,面色变得狰狞起来,挥刀就朝着陈方规砍去。

陈方规站在原地,只是转过身,正对刘毅平,似是要以肉身正面扛下刘毅平手中的峡刀。

瞬间,陈方规周遭有无数的金色文字由下向上,从地面钻出,防御住了刘毅平的攻势,峡刀与金色文字相撞,迸溅出无数金光碎屑。

刘毅平攻势却是不减,不停的左砍右劈。

“住手。”

就这时,门外又是一个声音传入议事堂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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