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陆勋一米七的个头,稍胖,一双三角眼,塌鼻子,厚嘴唇,皮肤还算白净。他同是教语文的,也是班主任。在他看来,庄春山不仅是他学科上的竞争对手,更是班级与班级间的竞争对手,因而暗中与庄春山较劲儿。让陆勋心里颇不服气的是,庄春山刚来一个月就接了班主任的重任:“凭啥他一来就当班主任,享受待遇?俺们都是来校两年后才能当的,不知道啥来头?校领导偏向他。”对于陆勋的嫉妒,庄春山并不晓得,他不了解这个人,也丝毫没有觉察到他的内心世界。

的确,能够接任班主任他心里头也没想到,他猜想:大概他是师范学院毕业的本科生吧!因为在这所学校里大部分是大专生,还有一部分老师是八十年代山州师范学校的毕业生。

其实后来谜底揭开了,原来原高一(1)主任班主任庞德才老师的老伴生了脑瘤,虽然做了开颅手术,肿瘤摘除了,命是保住了,但是从此以后老伴就半身不遂了。女儿在武汉大学上学,他五十多岁的人了,既要搞好教学,又要当好班主任,更要照顾好老伴儿,一人分作三瓣儿用,实在分身乏术。所以他向校领导申请不当这个班主任了。校领导经过慎重研究考虑,觉得在高一(1)班任课的老师中间,语文教师庄春山虽然入职时间不长,但基本素质不错,年青有激情,是璞玉早点锻造,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经过校长办公会研究,决定由庄春山担任班主任。

至于庄春山如何能分到吴河高中,按照以前的贯例,像本科生一般是留在城里头,他之所以分到吴河这所农村高中,完全是今年教育部门“城里一个不留”的精神,他们这一年毕业的大学生人都分到了乡镇,如果不是“时运”不济也许他被分到了山州教师培训学校,至少在会在城里头的中学吧!不管是高中,还是初中,条件肯定比乡镇的农村高中好。

晚上,当庄春山把学生送入了梦乡,一天的工作才算真正结束了。他很累,握着手电筒,拖着两条不听使唤的腿,筯疲力尽地回到了宿舍。躺在床上,他瞪大了眼睛,思绪像脱缰的马儿在心的原野上狂奔不已,嗒嗒嗒那马儿迈开四蹄飞速地奔跑着,一直把他的思绪牵到了遥远的天际。他在想:燕麦在干啥?她会不会也如他思念她一样在惦念他呢?一想到燕麦,庄春山困意全无,心坎涌起一阵隐痛:如果当初他答应和燕麦一块考研,结果会不会是另外一番情形呢?也许燕麦不会变心,也许燕麦还是会离开他……结果已定,没有也许。这世上啥药都可以研制出来,就是没有人能研究出后悔药。想着想着,庄春山的脑袋大了,他决定转移思绪,缓解一下。他迅即下了床,打开台灯,拿起一本书,随意翻到了元好问的《摸鱼儿·雁丘辞》,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瞬间又搅动着庄春山的心坎,如大海的波涛澎湃起来,心海里的波浪一浪高过一浪地向海岸冲来,他觉得感情的堤坝快要决口了。他做了一个深呼吸,轻轻靠在椅背上,思绪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山州一高的校园,那温馨宁静的校园洒落着他和燕麦的记忆,还有难忘的欢笑。

燕麦与庄春山是高中时的同班同学,她坐在庄春山前排,圆形脸、两道纹眉儿细如线,一双像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忽闪着,鼻子略高,嘴巴小巧,嘴唇像擦上了天然的胭脂。一头披肩长发氤氲着淡淡的幽香,如同茉莉花的香味好闻极了。她穿着深蓝色校服,束身但不紧身,恰当地衬托出了丰满的胸脯,举手投足间释放出了少女的青春气息和花季雨季的芬芳。庄春山喜欢燕麦的眼神,喜欢燕麦浅浅的微笑。那笑容似怒放的玫瑰,又像灿烂的桃花。庄春山更喜欢燕麦的气质,因此上课时总爱痴痴地看着她的背影发愣。因为走神被英语老师提醒过多次,每次他都如梦初醒。甚至有一次,他情不自禁地抓住了燕麦的头发梢,轻轻地牵扯,心里在默默念叨那句:“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的歌词。燕麦扭过头,狠狠地剜他一眼,眼神里满是愤怒,庄春山发怵了,怯怯地松开了手。与此同时,庄春山“收获”了英语老师的惩罚,还有周围同学投过来的窃笑。英语老师以造句的方式暗示庄春山单相思,顿时,庄春山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成了“新闻焦点”,他像罪犯一样低下头,两只手在桌底下不停地搓着,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儿能钻进去。太丢人了,他在心里暗骂自己,可一转眼心里还是甜丝丝的,毕竟自己的爱慕之情通过一定的方式表达了,想到这儿他坦然了。

庄春山不晓得燕麦已经有了男朋友,她的男友是隔壁班的同学,初中时她和他就相处了。当燕麦告诉庄春山她已经有了男朋友时,她的表情异常冰冷,会说话的眼睛里像潭水一样的温柔不见了,闪着寒光,脸上罩了一层霜,好似寒冬腊月。燕麦的性格,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这种火爆脾气,庄春山是知晓的。不不不,好女还怕缠男,庄春山不忍就此放弃心仪的女孩,他坚信奇迹会出现。他真诚地对燕麦说:“燕子,我会等你的!”燕麦的嘴角撇过一丝不以为然的笑,抛过一句话:“那你就等吧!”,说完,扭动腰肢如风摆柳一样走开了。凝望她远去的丽影,庄春山怔怔发愣。“俺等你到地老天荒!”

庄春山依然痴痴地爱着燕麦,他喜欢她的样子,她平常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在她的心里引起大海冲击堤岸般的激荡;也发出像大风吹过海边的房屋、帆船一样的声响。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现在是一天不见到燕麦的身影,似乎是吃不下饭,睡上觉。学习、学习、高考、高考,这个主业在庄春山那儿竟然不知轻重地被放置到燕麦的后面,这悲剧的祸根自然就埋下了。

不知是赶时髦,还是青春躁动,庄春山所在的班里正流行着“恋爱季”。所谓男生谈不上女朋友没魅力,女生交不到男朋友没面子,在这种“价值观”的影响下,班内有多对男女生坠入了“爱河”。家在城里的学生比农村学生洒脱,特长生比文化生的思想更开放。地下活动,花前月下,有人以此为荣,甚至更深入了一步……

燕麦的学习成绩不太好,属于那种“瘸腿”的学生,按照当时的高考标准评估,她考上大学的几率顶多五成。庄春山的成绩无疑是优秀的,他心甘情愿地给燕麦辅导功课。中午写作业时间、课外活动期间,两人头碰头地探讨解题思路和做题方法。庄春山的付出,加上燕麦的努力,让燕麦的学习成绩在艰难中慢慢地提升了。到六月的最后一次高考摸底考试,她竟然冲到了班内前十名,这意味着什么?燕麦暗喜,庄春山兴奋,两颗心逐渐贴近了。庄春山的世界里满是燕麦的影子,他甚至异想天开地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他和燕麦考上同一所大学,一起上课,一同去图书馆,一块到饭堂吃饭,一块散步,一起看电影……共享大学时光。毕业后,分到同一家单位,两人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同生儿育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想到这里,他的眼睛像放电一样,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一番。看看!看看!庄春山这小子的“羊羔疯”又患了。同学的口不择言,让庄春山跟他急了,急赤白脸地抢白一番,庄春山拂袖而去,同学一脸窘迫。

对于这次摸底考试成绩,班主任何秉文是非常满意的,这是他的班级在历次模拟考试中考出的最好成绩。下月就是正式高考了,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何秉文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求学阶段的爱情是一把双刃剑,处理好了它削铁如泥,是促进学习的利器;处理不好它就是伤人和自伤的魔器。对于庄春山来说,他属于前者。他时常陶醉在对燕麦的爱慕中,并把这种爱慕潜移默化为学习的动力。他想以才学和气质吸引燕麦,达到追到燕麦的目标。

“庄春山同学,怎么又分神了?”数学老师的再次提醒,让庄春山惊醒过来。当他发现许多同学把眼光齐刷刷地投向他,他再一次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意识到自己又失态了。

“对不起,老师!”庄春山有些窘迫,像做错事的孩子深深低下头。

“不要拿前途开玩笑,考不上大学,一切都是竹篮打水!”数学老师板着脸,脸上的愠色一点点地加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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