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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鹊小心地趴上去。

李观梁精劲腰身,将近宽了小知青的一倍有余。

起身直起腰板,背着人就和背了一片羽毛没什么区别,轻轻松松。

“走了。”

李观梁左手托起水鹊后腰往下的两团柔软弧度。

右手才好空出来,把菜镰扔进八分满的竹筐里,再把这个竹筐放到空竹筐上面,两个叠在一起,拎着筐边细麻绳往前走。

他好像一点儿也没发觉不对。

水鹊挣动了一下。

绵绵软软的肉反而更加陷进那掌心里了。

他轻声向李观梁耳朵旁,不大好意思地说:“手、你的手……”

李观梁是盛夏“双抢”时节的一把好手,炎炎烈日里能够拿着月牙镰刀从清早开始割禾,镰刀嚯嚯有声到月上。

久而久之,他手中的茧子厚得像是硬壳。

掌心粗粝,指节粗大,裹挟着掌心里细细绵绵的软肉。

不用想,细棉布裤子里,嫩肉大约被磨得发红发烫。

李观梁猛然反应过来,手掌里化水般的触感,好像这样背人多少有点太不礼貌。

他没背过人,弟弟李跃青轮到他带的时候,也已经三岁将近四岁了。

农家的小孩好像生来跑跳蹦弹,精力发挥不完,李跃青又生性倔强,不给他哥添麻烦,翻山越岭都能自己走。

听到背后的人嘀咕他手心粗糙,李观梁耳根滚烫得比太阳热烈。

水鹊说话时,甜稠香气从耳畔笼过来,“你松开手呀,我能自己夹好,不会掉下来的。”

李观梁反应木木的,慢半拍地答应了,“哦、好。”

他一松开手,水鹊果然双手挂住他脖子,大腿也夹紧了,李观梁莫名感到一阵发麻,从腰身传递到头顶。

让人背的时候说些能自己能夹好、不会掉的话,小知青好像全然不知道,自己这么说有多暧昧。

要是面对的不是木讷的李观梁,而是其他的有心人。

大抵满脑海都能想象出来,面对面抱着亲昵的时候,小知青泪水涟涟,底下托着的手万一恶意松开,他会像软脚虾一样挂在人身上,在暴雨狂风里夹紧,为了不掉下去就只能一次次被迫吃到底。

李观梁背着他走了好一段路,到下一个山弯,芒草没有那么多的地方。

水鹊从他身上下来,嘟囔道:“你后背好硬。”

李观梁不知道该怎么答复。

他总不能回话说是小知青身上太柔软,细皮嫩肉的,不知道是吃哪方水米养大。

李观梁埋头扯草,手中挥划镰刀。

他知道这群知青都是从海城那边安排过来下乡插队的。

海城……

那是大都市。

李观梁没去过,他从小到大,血肉已经和这片山野融合在一起,离家最远,也不过是到菏府县的县城探望姑姑,从谷莲塘村嫁到县城,在这一带水里几乎就能算得上是远嫁了。

李观梁余光里,看见水鹊坐在树下,打了一个哈欠。

他直起腰,询问:“昨晚没有睡好吗?”

水鹊第一次到这边来,说不定认床,睡不踏实。

倒不是认床的问题。

水鹊嘟囔:“床板像是门板子一样硬。”

知青院的卧房宽敞,墙角一头一尾的,摆放两张板床,是完全的硬木板,就是经过打磨后,没有木刺的那种。

水鹊收拾床铺的时候,发觉他大包小包的,里头竟然没有毯子铺床,只有一席棉被。

兰听寒将自己带的床单让给他。

水鹊还是硌得难受,他不习惯那么硬的木板床,因此没怎么睡好。

李观梁建议:“可以垫秆铺上去。”

晚稻收割后剪秆,晒干了再一担担挑回家里,堆放在阁楼上,等到了农闲有空余,用三齿锄梳去杂乱的稻草叶。

只剩下金黄金黄的秸秆,用来编织成光亮洁净的秆铺垫在床上。

水鹊光听他这么说,还是有点迷茫。

李观梁干活干得很利索,水鹊在另一边歇着,不和他说话,他闷声不吭地就割完了两竹筐的猪草。

在下山的时候,恰好敲钟人的钟声响起。

李观梁带着水鹊去记分员那里登记工分,其他知青们也都在,记满了今天的十个,就顺道一起回知青院了。

水鹊还回头,因为剧情进度涨到百分之八,笑弯了眼,晃晃手,“观梁哥,明天见!”

李观梁沉默颔首。

他正抬步要走,一个贼头鼠脑的男子拦住他,压低声音,偷声道:“队长,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可全都看见了。”

是王升,村里人人叫他王二流子。

整日游手好闲,工分还不够倒扣的。

脖子上还有一道刀疤,是当初想要非礼村里的小姑娘,差点没让人家姑娘的爹拿刀砍死。

李观梁对他观感极差,眉头皱紧,“什么事?”

王升对他严肃的表情还是怕的,他自己是个瘦猴,李观梁的身板能一拳给他抡到呕血出来。

他以前觉得就觉得这个队长惯会装模做样当好人。

现在捕风捉影,自以为捉住了对方的把柄,就在僻静处对李观梁说:“你对那个漂亮的小知青有意思吧?还背人满山跑,又帮人家割猪草。”

李观梁眉心锁住一般,一时间没听懂王升所说的话,“什么意思?”

王升惊讶,眼中迅速又染上深意,流里流气道:“什么意思,不就是那个意思,你不就想讨人家当老婆?”

装什么呢?

“你一整天都带着人家杀秧叶,”王升说道,“往山上跑了一天,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生米煮了熟饭,你以后都替人挣工分?”

“当心我向大队长揭发你!托公行私!”

他没读两天书,但心思歪,诬陷人的话擅长,说起来一套一套。

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斜着嘴角笑问:“你眼光还真不错,就那么一个肤白漂亮的知识青年落你手里了,怎么样?他滋味……”

话音尚未落下,王升就让李观梁单手拎住了衣领,双脚离地,像烂面条一样被提起来。

李观梁目光凌厉如鹰隼,冷冷睨着王升,“你再说?”

扬起来的拳头比沙包大,青筋盘踞。

王升慌忙地挣动,叫嚷道:“诶动手打人了——动手打人了啊!”

他们所在的位置不算偏僻,零零散散有三两个放工的人经过,好奇地看过来,犹疑道:“队长……?”

虽然王二流子是风评差,但是村里打人可是要扣工分的,何况李观梁又是第八生产小队的队长,平日里要做表率。

万一他打人了就不是什么好不好看、得不得体的事情了。

锋锐眉峰压迫着眼睛,李观梁表情彻底沉下来,放下王升往后一推。

沉声道:“管住你的嘴巴。”

王升趔趄倒退了两步,坐倒在地,一身冷汗。

听到李观梁反驳他之前对两人关系的恶意揣测——

“我不是畜生。”

李观梁整肃道。

李跃青训练回来,薄衫后背让汗浸透了,上衫的青布因此更青。

明日就要二犁二耙,民兵排今天傍晚训练完就地散了,下次再训就要等到盛夏双抢结束之后。

他正往家里走,田间地头的小道,草茎上布着晚露,行走间窸窸窣窣踩下去,露水打湿军绿色的胶鞋。

黄昏时分,天边厚厚的云层,夕阳光从云层缝隙透出来。

路上遇到两个青年,村里互相之间都熟络,打了声招呼。

对面的两个人却凑上来好奇地问李跃青,“诶?你知不知道你哥和王二流子的事情?”

李跃青不解:“什么?”

王二流子那死地赖,和他哥有什么关系?

两个青年看他也不了解,就把今天放工时看到的事情告诉李跃青,“傍晚放工的时候,不知道王二流子对李队长说了什么,刺激得队长扬起拳头就要打人了。”

李观梁脾气向来很好,也就公事上严肃一些,不大好说话。

但他们印象当中就没见过李观梁像今天这样动怒,那么可怕,放屋子里屋顶的悬梁都要震下来。

李跃青诧异:“那个不长眼的二流子敢惹我哥?皮痒了嫌没人打?”

见李跃青完全不知情,两个青年也就绕过了这个话题,彼此再随意扯了两句皮,就各自趁着日暮归家了。

驱赶着放养在屋前屋后的公鸡母鸡回到院子里,李跃青关好院子的篱笆门,抬起视线就见到李观梁在借着日光编秸秆。

李跃青问:“做什么?”

李观梁沉浸在思绪当中。

不知道为什么,他气头下来之后,回到家中,脑海里总回荡着王二流子的几声质问。

讨人家当……

不可能!

水鹊是男生,男生怎么能给人当老婆?

还是给他当……

李观梁忽地想起来今日水鹊趴在他背上,像团软糯米,说话的时候香绵绵的气直往他脸上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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