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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鹊呼吸滚烫,轻声细气地说:“齐郎,回家去吧,我会自愈……”

齐朝槿眉头紧锁,“不要说胡话,热病不能拖延。”

可是他真的能自愈啊……

只是慢一些而已。

水鹊是每年要发烧一轮的。

算一算,正好今年该是这个时候,加上吹了些冷风,他的身体自觉地开始每年一趟的排毒了。

齐朝槿背他出门,急得要到当铺借贷。

水鹊烧得迷迷糊糊,安抚他:“你先别急……”

四匹马鸣声咴咴,朱漆双辕马车即停在街口,裘皮帷幔掀开,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来,把水鹊落在后背的兜帽盖回脑袋上。

却给炙热的温度吓得一惊。

崔时信问:“这是怎么了?发烧了?”

不待齐朝槿答,他大开帷幔,让人先上车来。

“京中医官局的杜医官恰好回来省亲,赶紧上来,先到我家去,我遣人去请杜医官过来。”

虎皮软衾,松木车厢,暖火炉放置中央,烧的荔枝炭,无烟,反而有清清的果香。

外面的裘皮帷幔一合。

齐朝槿在软衾上放下水鹊。

“多谢崔三公子。”

崔三瞥他一眼,凉凉地说:“用你谢什么?”

转而忧愁地去探水鹊的额头,“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相比起额头的灼热,他的手温凉,水鹊下意识地蹭一蹭他的手心。

到了崔府,三人下车,崔时信让车夫转道去城北杜医官的老宅请人过来。

换了别的人,是请不动的,杜医官毕竟是翰林院医药局的人,专为皇家权贵诊病开药的。

不过既是京城崔氏,加上崔三的母亲,杜四娘,与杜医官是同脉的亲戚,请人过来看病倒是不成问题。

过了外仪门,经过抄手游廊,崔父和杜四娘正坐在前院的亭中围炉煮茶,橄榄炭慢火深煮,小酌慢饮,左右两面围了漆画雕镂屏,后面帷帐低垂。

杜四娘见崔时信领着两个人进来,其中一个还让人背着,和崔父追到西侧院去询问,“幺儿,这是你的同窗?发生什么事情了?”

崔时信将水鹊扶到暖阁的床帐里,暖阁设有火墙,屋外烧火,通热入空心夹墙,阁内便温暖如春了。

杜四娘看床上小郎君的脸色,吓了一跳,“唉呦,哪家的可怜娇儿,烧得这般厉害?”

水鹊迷迷瞪瞪,勉强睁眼,视野中一个温婉妇人,他还能反应过来是崔三的母亲,于是弱弱地喊:“伯母。”

杜四娘看他这样难受,不免多情多感地红了眼眶。

赶忙让随侍去府邸的冰窖里取些藏冰来降温。

崔父想叫人去请郎中的,崔时信却道:“我已经遣人去寻杜医官了。”

齐朝槿立在一旁,不卑不亢地称呼,“崔大人,夫人。”

崔父认识他,是县中的青年才俊,于是面上严肃地颔首。

杜医官不多时便来到了。

看过了病情,直言烧得厉害,当即施了针,开了药方叫家僮去药铺子买药。

临行前,说:“我明后两日继续过来为他施针,要有人拿冰袋子降温,夜里要多多注意着情况。”

家僮依崔三的命令,抱着一箱银两作为第一趟面诊的酬谢,送他出府上马车。

明后两日需要继续施针。

齐朝槿半阖眼帘。

楠木床、白玉枕、锦衾绣被、珍珠帐,甚至暖阁内的细颈青瓷瓶,其中插了不应当属于这个季节的花,牡丹浓艳,碧桃鲜。

施过针,水鹊已经沉沉入睡了,崔时信将冰袋子搭在他额际。

烧得眼尾通红。

娇贵的小郎君应当要在这样寒风不侵的环境里温养起来的。

齐朝槿垂在身侧的手指蜷起。

杜四娘见两个青年人的气氛多少尴尬,开口道:“这位也是幺儿的同窗吧?不若一道在崔府住下,府上有许多空余的厢房,也省得生病的娇儿来回跑了,待病痊愈了再归家。”

“多谢夫人好意。”齐朝槿一拱手,他垂眸,叫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风雪不便奔波,舍弟水鹊就留在府中叨扰了,不过家中无人照看,我终归不放心。”

这是要告辞的意思了。

崔父和杜四娘和他再多客气了几句,婉拒了留下吃饭的邀请,他最后低声道:“劳烦崔三公子照看水鹊。”

水鹊睡梦中侧了个身,冰袋子掉了,崔时信无暇顾及齐朝槿,从枕边捡起冰袋子,调整位置重新敷上。

只随口道:“不必多说,我自会照顾好他,不会叫他吹了凉风。”

齐朝槿沉默片刻,终是告辞了。

方才人家哥哥还在,杜四娘没好意思问,待人一走,她寻到机会,问崔时信,“这位儿郎可是幺儿你的意中人?你之前向何绣工学习绣荷包,是要送他的吧?”

崔时信:“……嗯。”

崔父不大管孩子这些事,对此没有发表意见。

杜四娘却道:“那你怎的对人家兄长一点不客气?要是你真成了,人就是你大舅哥了……”

崔时信不好和他娘说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是忍不住冷言冷语:“他算哪门子的大舅哥。”

家僮煎了药来。

崔时信哄着水鹊坐靠在自己怀中,吹凉了,用瓷勺送药汤到人嘴边,提醒人喝药:“啊——”

水鹊闭着眼睛,崔时信知道他睡醒了,因为那唇用力抿得死紧,明显是不肯喝药。

崔三是崔氏幺子,自小到大都没什么服侍人的经验,一时间束手无策。

他掐一掐水鹊的脸颊,勉强让人牙关张开了,从唇缝送药汤进去。

瓷勺见了底,崔时信松一口气,还没转眼的功夫,水鹊吐出药汁来了。

小脸皱得好像崔三虐待了他。

受了天大的委屈。

黑乎乎的药汁弄脏了两个人的衣衫。

甚至崔时信今日穿的衣裳还是先前重阳筵席让水鹊吐了酒水的。

“你生病了,要喝药的,”崔时信试图和小病鬼讲道理,“你不喝药怎么好呢?来,张嘴,啊——”

死活不肯张嘴,强行喂的又会吐。

崔时信一筹莫展。

再次过来看看情况的杜四娘,笑他,“你竟是半点不懂?娇儿是要哄着的,这么苦的药,你要让人干喝吗?”

崔时信不解:“但是我生病了不也是……?”

“你和人家怎么比?”杜四娘捻了块儿桌上瓷碟的雕花蜜饯,上前诱哄道,“乖乖,咱们来吃蜜饯啊。”

水鹊尚有一半清明,听到后下意识张开嘴,蜜饯果子入口是甜滋滋的,正好掩盖了先前喝药的苦味。

杜四娘继续哄道:“娇儿真乖,喝口药汤就吃蜜饯,好不好?”

他在病中,脑子转得很慢,反应了半晌,明白了。

小幅度地点头。

杜四娘示意崔时信。

崔时信抓紧机会,喂了水鹊一勺药汤。

杜四娘递了蜜饯果子的瓷碟过来,这会儿崔时信是有样学样地,捻了块儿凉果送到水鹊唇边。

崔三只见红洇洇的舌尖一卷。

指尖余下了一丁点水迹,他看着愣神了好一会儿。

回神的时候,他娘影都没了。

崔时信在这样的活动里得了趣。

哄一哄小病鬼,喝口药,吃口糖。

他为了多喂几次,越到后面,勺里的药汁故意舀得很少。

最后还是水鹊迷迷瞪瞪地受不了这折磨,捧着碗一饮而尽。

在吃蜜饯的时候,气得咬了崔时信的手指。

留下一个白色浅浅的牙印。

崔三怔怔看那牙印子。

多少痴了。

水鹊还在发烧,不能洗澡,免得温度反复。

崔时信不想假借他人手,晚上入睡之前,让随侍打了盆热水来,用浸湿的帕巾为水鹊擦了身子。

然后换上干净的里衣亵裤。

他其实偷偷在府中备了好几件适合水鹊尺码的亵衣裤。

没什么别的意思。

夜里还要人时刻注意着水鹊的情况。

崔时信于是爬到床帐内,揽着人。

没别的什么意思。

水鹊没清醒,睡得迷糊估计是把他当做了齐二,踹了他一下。

说:“我脚冷……”

声音软绵绵的,尾调黏黏糊糊,叫他去床尾捂脚。

他没反应过来,水鹊还贴过来抱他一下,催促他赶紧去。

床帐内全是小郎君身上甜稠的香气。

崔时信还是呆呆的。

水鹊小声抱怨:“你不听我话了……”

他闭着眼睛,仿佛让男人亲了许多次,极其熟练地寻到对方的嘴巴。

唇瓣覆在上面,方才崔三见到的洇洇红舌探进来,生涩地主动纠缠。

不消一会儿,好像就累了,理直气壮地使唤人,“你快去呀。”

崔时信昏头昏脑地,反应过来时,已经到床尾给人捂脚了。

没什么意思,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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