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抗礼11(1 / 2)

这日,那熊妖摆了几道美味的果品,一钵千年参汤,一盘万年仙桃,两碟茯苓糕,还有黄精,石斛等,这些并不是凡间之物,凡间不过用了它们的名字给那些名贵的草命名罢了。熊妖将那几个好友邀来,其中自然也有那红袍仙。大家落座后,熊便说道:“今日小聚,特有一缘,乃我功德圆满,脱胎换骨之日。我自此后便入了仙籍。”

诸位一听,拍手相庆。“我请几位好友来,别无他意,只是略表感谢之意,也明示我二友,你等脱胎换骨之日不远,但厄运却先行而至。自那东边滋生一股黑暗力量,正向神都袭来。因此我与仙友特地询问二位,我等即刻要去仙境安家,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那二妖一听,便立起身来说道:“兄长已成大道,我等拱手相庆,如今兄长要去仙境,我等自然愿意跟随。”

“那好,我与仙友也便放心,只是你等足力稍缓,我等商议,此小聚后,你们即刻往南边而去,我等随后既来。”那熊仙说道。

于是两妖用过餐,便与二仙告别,随即离开了住处,虽然这是他们生活了几千年的地方,即是有不舍,但修道者,心中并无过多挂牵。

二妖各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裹,走在夕阳下,那沿途也有扶老携幼的妖精,他们要离开神域前往仙境,因为传说黑暗的力量已经自东边而起,妖精们不像仙者来去自如,就算他们有些法力,不过一跃百里,所以还是得徒步前行为最佳。沿途有红袍仙提供各种增加法力的饮品和食物,让那些妖精们有充足的时间赶路。就这样,他们没日没夜的前行着,将修行的心变得更加坚定,那些曾经懵懂的生灵,怀着对美好前程的向往,脚下的土地不再是桎梏。他们冲破岁月的束缚,跨越空间的障碍,在新的世界里寻找崭新的生活,这就是他们的信仰。

熊仙坐在那夕阳下,对他的朋友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里看夕阳了。”

佩剑的红袍仙说道:“放心吧,仙境的夕阳比这里还美!”

“是啊,仙境也有夕阳。还未大悟之前,我一直是懵懂的,直到今日,曾经的记忆如水流一样涌入我的脑海,我才发现原来最快乐的还是修仙的过程。我想起那些在我眼前殒命的仙众,我甚至记得他们的容颜。我想起这一山的妖众,那些一起从小玩到大的伙伴,还有我的妻子,他们都倒在那战场之上,随着那大地一起坠落于下界,甚至连魂都没有一缕。”熊仙一边说,一边看着那红彤彤的太阳,两行清泪划过他的脸庞,那精致的五官,那修长的身体,并没有给他带来一丝喜悦和自豪。

“我的妻子,当初她的离开,我足有一世都在记忆里与她相依,然后换来的竟是十世的遗忘,如今得道却全部记起来了,可再也没有了当初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与不舍。这就是成仙吗?”熊仙回头问道。

“开智之前,我只不过是一具游走于大地的躯体,没有思想,也没有烦恼,更不知道什么是悲伤。直到有一天一名漂亮的仙子唤醒了我,她唱了一首歌儿给我听,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这样优美的声音,她拉着我的手在大地上游走,我以为我们的生活会永远这样持续下去,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绵长的岁月啊!她那么爱笑,那么爱这片大地。直到有一天,一名白袍者出现,她失去了法力,像一颗晶莹剔透的露珠一样在我眼前碎裂,弥散。我本来以为我会和她一样,随风而化,可是白袍者放过了我,我永远记得他的笑,那是一种嘲讽,一种蔑视。大能者元将我带到仙军阵里,我拿起武器,发誓要为她报仇,可是最后我们败了,我本以为一切都会结束,包括我的生命。伯让却来到我们身边,在他的引领下,我花了十世才走出迷途。你不知道,我们从来没有遗忘过什么,也不会遗忘,所有的记忆都清晰的在脑海里。”红袍仙说道。

“那伯让做了什么?让你们能走上十世却无怨无悔。”熊仙问道。

“他什么也不必做,他只领着我们一直走,身后是无尽的虚无在吞噬天地,只有不停前进,他称这个为最后的修行。然而在行走中,我慢慢懂了,有些东西你永远不会忘掉,但你可以换一种方去去接受。一切的爱和不舍都有结束的时候,一切都仇恨也有被遗忘的时候,一切的执念都有放下的时候。”红袍仙说道。

“你说得对,也许我曾经拥有过,拥有过爱人,也拥有过朋友,还拥有过执念,但是那些都是曾经,我永远也无法将曾经的一切揽在身边,即使我现在成仙了,拥有了法力和金刚体,但我仍然没有能力改变过去,就像那老祖,那二圣也没法改变既定的过去。哈,对了,我也许该和他们一起前行,毕竟我还有你,有他们,我应该陪他们一起前行,在行走中修行不比什么都强?”熊仙说道。

“嗯,如若有此心,不如此刻就离开,去追上他们吧。此处没有你眷恋的东西了,你瞧瞧那山下的道路,我初来之时只有一人得过,如今却有丈阔,你再回忆一下你的洞府,还是千年以前的那个洞府吗?”红袍仙说道。

熊仙回身四处望了一遍,“不是了,山不是原来的山,洞自然也不是原来的洞,草木也非原本之草木了。均不是了,我也不是原来的我,过去的便是过去。”熊仙惨然的说道。

“那你还有什么可留恋的?”红袍仙说道。

“是呀,我有什么可留恋的?”熊仙笑道,“那,我们走吧,追他们去?”

“走吧,追他们去。”红袍仙也笑着说道。二仙便飞身落到那山下的大路上,携手大笑而去。天边最后一丝余晖也消失在夜色里,东边的月亮缓缓升了起来,像一张笑盈盈的胖脸。

黑色的地底下——

“我们有没有希望?”

“希望?你指的希望具体是什么?如果苟且活着也算是希望的话,那么我们的希望是不是太渺小,如果我们所谓的大道是成神成仙的话,那好比在这岩浆里找鱼。”

“那我们该何去何从?”

“从来都没有我们该去的地方,也没有我们该存在的空间。我们就是洁白物品上的那道污渍,迟早会被擦拭掉。”

“可是主人说过,我们的未来充满光明。我们为他做了那么多!”

“哈哈哈哈哈……,我们来自于黑暗,竟然认为会拥有光明,我们恐惧的恰恰也是光明。你竟然把光明当着你的未来,你觉得那光明会不会像碾死一只虫豸一样。把你毁得尸骨无存。”

此刻,两只丑陋的怪物站在黑暗中,眼前是红色而炽热的岩浆,岩浆就像一片海洋,那鲜红的光辉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崖壁上,他们头顶是锋利的石笋悬挂在穹顶,上面盘着一条条扭动着身躯的怪物,它们身上闪着微弱的星星点点的火焰之光,像被点燃的火绳。

两只怪物一边说话,一边沿着岩浆海洋边的悬崖往前走去,那悬崖边并没有因为有岩浆的火光而变得清晰,他们拖着巨大的身躯,缓慢的前行着。过了一座天然形成的拱桥,又跃过十几块巨石形成的跳墩,他们长长的尾巴掉入火焰中,搅动着红色的火焰,那些火蛇被惊动,从岩浆里爬出来,又快速钻进岸边的缝隙里去,地上留下一窜火迹顷刻又消失于昏暗之中。当他们的尾巴从岩浆里拖出来时,那上面有个脑袋,还贪婪的伸出舌头将沾上的岩浆全部舔舐干净,随后又化着普通的尾巴。

当他们走到一处巨大的崖壁前时,背后的岩浆海洋也离得一段距离,那崖壁高不可攀,壁面光滑垂直。只见其中一怪将身体的触角插入那峭壁上,瞬间进入崖壁的缝隙,身体像一张薄片,钻入那崖壁之中去了,另一只怪也循着原处,以同样的方式也进入了那崖壁之中。

厚厚的崖壁中,两张影子在那缝隙里潜行,像两片薄薄的巨大的膜。穿过那即将有一里地之厚的崖壁,两张膜从缝隙里伸出触须,缓缓膨胀,又恢复了原来那丑陋的模样。他们眼前是一座精美的大殿,大殿用巨大的柱子支撑着穹顶,顶上镶嵌着无数熠熠生辉的宝石,将整个大殿照射得恍如白昼。往左便是一处宽阔的平坝,平坝中每十步左右是一组蓝色水晶石灯,一直沿着水晶石灯往前走,就可以看见一个三步阶梯的平台,平台两边立有几座巨石雕刻的座位,平台往前有一步阶梯,往前几步也是一座巨石刻就的座位,那座位通体泛着微弱的荧光,正中镶着一块巴掌大的宝石,这种采自于地底下的宝石,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力量和勇气以及地位的象征。座位都空着,两只怪物到了那平台下,其中一只便说道:“看吧,他们都去炼狱了。”

“那我们要不要去?”另一头怪物瓮声瓮气的问道。

“去吧,才抓了几个散仙回来,他们应该在炼形,我们得去告诉他们。”为首的怪物一边说一边转身往外走去。

法言尊者此刻站在半空里,身后是一片金色,他皱着眉看那大地。平旷的大地上一片安宁,那蓝色的湖泊,沿岸堆出一条雪白的浪涛,像一根滚动的银线,反复触碰那雪白的沙滩,那平整的湖岸犹如柔嫩雪白的肌肤,与那银线似的浪涛你侬我侬,像一对缠绵悱恻的恋人。尊者挥了挥手,身后一排金甲战士走了上来,只见他们落在那湖泊不远处的高原上,那里绿草茵茵。金甲战士们并成一排,右手拔出身边的剑,剑身于胸前当立,左手双指横在剑柄上方一指处,齐声念起了口诀,我们并非听得懂神仙的语言,那种声调类似于吟唱一段优美动人的歌曲,用我们的理解大约是,“天地为尊,敕命,开!”

只见大地抖动,连续的、巨大的、沉闷的响声接踵而至,那大地瞬间裂开,大地就好像两个板块漂移一般,生成一个巨大的地下世界,待烟尘消散,裂口下面的世界豁然开朗。半空里的法言尊者便做了一个手势,只见背后两列金甲战士瞬间化成一缕缕金光,射入那裂口中去了。

当那两头怪物从大殿里出来时,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腥风,再一看那殿外的广场上站着几个方阵,殿前台阶上也站着一众怪物,其中一头个头比其他的怪物要高大得多,他周身散发着黑色气息,巨大的魔刀立在他跟前,那魔刀散发着绿色的寒光,足有六尺来高,宽约一尺,刀柄末端是一个骷髅头。那高大的怪物一只手捏着他的刀柄,一只手指着两位。二怪见这阵仗,知道有大事发生,便快速往广场中的队伍中走去,只听得那阶前的巨大怪物说道:“你两个过来”。

二怪便回身过来,其中一只低头说道:“我王,我们不久前折损一名同伴。本是来向您们汇报的。”

那所谓的王便说道:“我知道了,大敌当前,你两个来得正是时候,速去炼狱,将那正在沉睡的孩子们唤醒。”

二怪一听,着实吓得不轻,其中一怪说道:“我王,我等不敢,......。”

那王便说道:“无碍,去吧!我们都没有活着的可能了。”

两怪一听,便互相对望了一眼,此刻从他们的眼中流露出一种失落,一种对世间充满不舍的失落。这种失落像极了知道自己命运的终结却无能为力时的无助。

“去吧,也许会有一个新的开始,做好我们自己的事,这是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为我们自己做事!”王温柔的说道,此刻他的丑陋变得不那么重要,更像是一家人离别时的不舍与眷恋。说完,他自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了过去。

其中一怪便伸手接了那样东西,那东西是一颗硕大的心脏,还在有频率的跳动着。二怪不敢大意,那怪双手接过心脏,便往大殿左边走去,那广场暗沉沉的,像涂抹上一层雾气,二怪在暗色中走出广场,他们的移动速度很快,来到广场边缘时,眼前是一道宽阔的深渊,其中一怪将心脏紧紧抱着,护在胸前,二怪便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只见那深渊峭壁上被惊起的蝙蝠四处乱飞,二怪也不理会,如同两块下坠的巨石,耳边只有呼呼风声。

广场上众怪集合完毕,便有那为首的上前来,只听那黑暗之王对为首的说道:“此次厄运,也是我等末日。不求活路,唯有拼死,你们带领众军准备吧!”话音刚落,只见大地震荡,乱石崩塌,背后大殿也摇摇欲坠,众怪物也没有什么表情,那巨石落下来,砸在怪物群里,便见怪物摊开身子,黑色的影子将巨石包裹,像一只巨手瞬间将石头捏成齑粉。

只听得巨大的闷响传来,头顶厚重的大地突然像一块破布一样被撕裂开来,阳光便直接泼洒了进来,有些怪似乎害怕阳光,有些却又不怕,那些害怕阳光的便往暗处躲去,躲得慢的有阳光照在身上,疼得哇哇叫,有的在那阳光下打滚,有的则躲到那阴暗处呻吟,不怕阳光的则纷纷亮出武器或摆出战斗的姿态。

只见一道道金光射了进来,众怪物也便迎着金光攻了上去,只听得武器碰撞声,肢体接触声,双方喊杀声,大地坍塌声组成了一曲有节奏的音乐。

很快那众怪物就被清理干净,地上遍地是残骸,那些苟延残喘的生命成了一具具蠕动的躯体,带着浓血散落在大地上,金甲军历来速战速决,很快那金色的浪潮便朝大殿方向聚来。将那众怪之首围在垓下。众军叱咤声起,那光辉将整个广场淹没。那黑暗之王站在那殿前,金色的光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不得不伸手将金光遮挡,此刻的他身形变小,像一个迟暮的老人。立在金光中,又像一个迷途的孩子。

他用一只手指着那金甲军说道:“千百年来,我等为你们服务,捕龙杀凤,屠妖灭仙,你们事到紧要关头,便将我等如弊履一般丢弃。你们高高在上,自诩为神,藐视众生,我等苟延残喘,最终也逃不过举族受戮,只是你等可安心否?”

“废话少说,不过一低等怪物,下践种族,岂能与我等神众谈条件,我神界之礼,岂是你等能相抗的?还不跪下受死。”神军中一头领说道。

“真是强者当道,弱者自当受戮,既如此我也无话可说。”那暗王便将那手中魔刀举起,众神便均亮出武器,然而暗王并没有攻击,而是将那魔刀齐柄插入大地,“吾那孩儿们,快快醒来吧!”只见大地摇荡,众神即刻定住身子,那魔刀处生出蓝色火焰来,瞬间将那刀柄吞噬,那刀便化着一条巨大的火蛇,从地里窜出,一下子钻入到左边的地底下去了。

二怪自那深渊处跳下,一直往下坠落,“我们就这样结束了?”那空手的怪问道。

“是的,结束了,......”,手捧心脏的怪说道。风声在他们耳畔响起,他们并不在意。

“我想......,”那空手怪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只好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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