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糟糕的音乐会（1 / 2）

“完了，全完了。”这是我的最后一个念头。

刺眼的灯光打在琴键上，让我的手指微微发烫，也烤热了我的灵魂。

偌大的演出厅落针可闻，本来在底下不耐烦地剔着牙的贵妇小姐都停止了动作。

“扣子怎么这么紧啊......”我想抬起手去触碰下一个音区，手却像灌了铅似的，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了原地。

其实我清楚，这套西装是父母为我仔细甄选的，一尺一寸都贴合我的身材而又留有余裕，不会是西装的问题。是我的演奏出了问题：不是零星的错音或者时值错误，而是彻底的全线崩溃。

我的左手重重地砸在了不该在的位置，一阵刺耳的不和谐音借着踏板的力量响彻整个演奏厅。我感到人们的目光都盯在我的后颈处，针扎一般让我坐立不安。我该怎么做？最好的选择肯定是及时止损，顺着错误的地方直接开始第二乐章的演奏，最后若是完成整篇乐曲那也算得上是瑕不掩瑜。但是在大脑宕机的情况下，我作出了最不该干的举动，那就是呆愣愣地杵在原地，像死了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看我没有任何解冻的意思，身穿燕尾服的主持人匆忙上来救场，插科打诨了几句缓解了现场尴尬的气氛。他的花言巧语听在坐在琴前的我耳中就像是朦胧的一阵呜咽，分不清个数。其实没有人会责怪我什么，作为新晋的“天才”演奏者，我在几场非正式演出中已经展示出了技惊四座的演奏技巧。我能熟练的完成协奏曲中的钢琴部分，我能连续不间断地演奏肖邦的练习曲串烧，对于一个十岁的少年来说已经极为难得。今天的音乐会本来是为成名的演奏家举办的，破格让我参与其中的已经是老师和父母多方争取的结果。

然而，我却交出了这样一份答卷！我千锤百炼的奏鸣曲竟然折在了一个之前从没有过的失误上！对于演奏者来说，最令其崩溃的不是在跌倒过的地方再次跌倒，而是遇到从未有过的新问题。好比说手头的这首曲子，我心知肚明的重难点：后面的华彩部分，我都事先做过失误的预案，万一弹错了，也能很熟练地衔接上。可是现在，我就这样干在了琴凳上，不知所措。

之后我的记忆出现了长时间的空白，我不清楚我是怎么下台的：落荒而逃还是仓促地鞠了一躬（那样会显得更加滑稽）？我是怎么来到酒店房间的：走着还是被人抬着？之后做了些什么：蒙头大睡还是嚎啕大哭？我都记不清楚了。父母远在家乡静候我的佳音，身边只有老师陪伴，他们一定对我失望透顶了。

再次回归现实，我正在塔楼的回廊里漫步。举办音乐会的酒店是一个漂亮的哥特式建筑，外墙上雕满了浮夸的花纹。我抚摸着栏杆，低头看着脚下针眼大小的人们陆续离场。在我之后，几位德高望重的钢琴家演奏了他们的成名曲，也算让观众一饱耳福，值回了颇为昂贵的票价。

“卡尔，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老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加纳西小姐，我......”

“你已经......算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劝你，自己排解一下吧。你的钢琴天赋过于出众，让我们忽视了你还是个孩子。让你第一次公开演出就登上这么大的舞台确实是有点操之过急了，这点上是我和你父母的责任。”加纳西小姐疲惫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