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前些天日子里,下了些雪,瞬间染白了整个小村庄,屋檐上耷拉下来好几根冰碴。

没有了绿树成荫的点缀,村子更显破败。校园里堆着几个丑陋的雪人,孩子们扫出了通往厕所和食堂的道路。

这天周五,学生们个个放学回家后,校长安排教师们把那些顽固不化还威胁安全的冰碴砸下来,他们只好带上手套,拿好长棍,一人负责一座房。

几人百无聊赖的把冰碴砸下来,就属常民砸的最起兴,迅速的砸完了自己这边的冰碴,屁颠屁颠的跑向楼后边。

唐苏绘由于力气不够,抓着棍子这头,那头便受力不稳,拿起棍子摇摇晃晃,好久才凭着运气砸下来一个。正准备再挥起棍子拼拼运气,没想到突然天降一个大黑棍,“唰唰唰”打下来了一堆。

只见常民一手托着棍子,嘴角凌冽的说:“你躲到一边,剩下的交给我了。”然后手起棍落,冰碴纷纷掉落,砸在地上成了破裂的残骸。

“啊?行……吧。”唐苏绘犹犹豫豫的躲到一边,看他忙碌的背影。

唐苏绘抿着下嘴唇看着他,心想,这都好多天了,不管自己干什么活,都有他来插一手,连管教学生他也要帮着自己说两句话,以前他可不这样啊,难道被黎沐刺激的脑子瓦特了?

最可恨的就属,每天用那猥琐且色眯眯的眼神打量自己。

可女生的脑回路总是百转千回,觉得他脑子不清醒,肯定还是与自己有关。

以前还这么想的时候,就有些鄙夷他,身为一个教师,不拿脑子当脑子,实在有辱此职业。可如今再一细想,他是不是想让黎沐吃醋,想让黎沐后悔,进而拿自己当工具。

想着想着,雷厉风行的她觉得很有必要和他谈一谈了,必须严厉且确切的告诉那个这几天患上脑瘫的玩意儿,她可不想当其他人感情上的工具或者说是替代者。

常民气喘吁吁的砸完后,其他人也都忙活完了,黎光、黎沐在何宪寝室里休息着唠了一会嗑便都回去了。

唐苏绘夺过他手里的大黑棍,扔在角落,拉住常民要他送自己回去,觉得二人交谈最好别被人看到就再好不过了。

常民一听,当然求之不得,笑眯眯的点头答应,等唐苏绘收拾好办公桌,锁好办公室大门后,二人一同跨过田埂,抄捷径走向李阿婆家。

因有一户人家挡住了去李阿婆家的大马路,绕起来又多了不少无须有的路程,所以学生们和唐苏绘常年在这条田埂路上来往,故而路也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平坦。若要从学校去往李阿婆家的那边方位,此条田埂路,绝对是每个人的不二之选。

路上,常民难得的羞涩,不言不语,眼睛时不时便要瞥一眼唐苏绘的侧脸。

唐苏绘注意到他的目光,一阵冷风,吹的她鸡皮疙瘩掉一地,觉得此时不开口对不住自己发自内心的肝颤!“那啥……你总看我干什么啊!?”

“没什么啊,就看看。”

他露出诡异的笑容,羞涩难懂的目光躲闪,直视前方枯萎成灰土的杂草。

唐苏绘走着走着,内心怦怦跳动的声音渐起,有些毛骨悚然,挪步离开他中间大概能站一人的距离。

“哦……你……这几天不对劲啊。”唐苏绘说。

常民看她,故意瘆人般微笑着说:“有吗?”

唐苏绘只好开门见山了,“有啊,这几天,你好像对我……很好?”

“嗯,对。”常民肯定的点头,继续诡异的笑。

“对?为什么对我好?”唐苏绘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么直白?利用我还好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说呢?”常民继续用诡异的笑着看她。

“我哪里知道……是为了气黎老师?”唐苏绘试探的问。

“啊?不啊,我气她干什么?”常民收起诡异的微笑,面色一紧,眉毛锁在一起,疑惑的问。

“切,我还不了解你们男生的那些小把戏?黎老师选择了何老师,你们就想着对另外一个女孩子好,然后让黎老师吃醋、后悔……是不是?”唐苏绘叉着腰看他,一副很懂的样子,紧逼着问他。

“不是啊。”常民连忙摇头摆手,没想到自己对她献的殷勤,竟让她这样想,内心猛烈的一阵伤心。

“我可告诉你啊。你的把戏我管不着,但你不能利用我啊!”唐苏绘指着他的鼻子毫不客气的说,语气中竟带着戏谑和撒娇的用味,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常民大惊失色,竟让她生气了,一着急,情商都快掉落为零了,脱口而出:“我不是利用你!我就是想对你好,我想让你看到我,我想和你在一起……啊……”

唐苏绘闻言,惊怒着睁圆了眼睛,内心忽然而来的翻云覆雨,怦怦声更大更响,她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挠挠耳蜗,微张着嘴巴,“你说什么?”

常民突然不说话了,像一个娇羞的小女孩。如果放在以前,唐苏绘看到他这么一副样子,一定要好好嘲笑他一番,可如今,只觉得他好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你是说……你喜欢我?”唐苏绘狐疑的打量他,又问。

常民默认的点头。

“你……追不到黎老师就换我了是吧。你什么意思?”大大咧咧的唐苏绘摸着脑门,这个突如其来来得有些……突如其来!她不允许自己不明不白的被喜欢,非得问个明白自己才可以安然。

“不!不!我是认真的。那天……黎沐拒绝我后,我碰到了你,没人对我那么好过……你给我涂药,和我开玩笑,还说要给我洗衣服,我真的好感动……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很亲切……你知道我爸的,一个酒鬼……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所以我说我喜欢你。”常民又是挥手又是摇头,说着说着,泣不成声,他赶紧转过身去,用袖子擦干净眼泪,红着眼睛转过来看她。

唐苏绘呆呆的看着他哭,忽然间,不觉得他可怜,那厚嘴唇,细长眼睛,搭调着肆意横流的眼泪,竟让她觉得有些可爱,连那一碰就红的大鼻头看着都顺眼了不少,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内心竟有些小小的激动,但很快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又吓了一跳——喜欢他?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这种可能性!!

只是没想到在自己那里的一点点小小的关心善举,竟会在他那里形成那么大的感动,以至于他那本如堡垒般阴冷坚韧的内心,现如今轻轻一碰触便全面瓦解,散落一地。

是啊,你永远不知道人家经历了什么,不知道你的一个小小举动会给人家多大的感动,不知道你在人家那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你……没事吧?”唐苏绘盯着他时而通红时而挑眉眨巴着的眼睛,带着慈母般的善良有些心疼的问。

当然,女人总是在不经意的情况下,透露出母爱,然后错把天性如此的母爱当作爱情。可唐苏绘不会,她自决定来到这个村子的那一刻起,对于感情的敏感和理智,便远超了同龄人中对爱情和性依旧盲目追求、渴望着的人。

他哭的已带着点无声的嘶声裂肺的之感,她也不便再说些什么。只待他哭完罢。

“没事,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常民强忍住此刻发自内心对父亲的怨恨,抹干净泪痕,使劲眨了眨眼,不让自己看起来是那么弱小,眸中又重新闪烁起自信来。拖着唐苏绘往李阿婆走去。

……

又是夜,唐苏绘内心的惆怅竟让自己一夜无眠,辗转反侧,想不出这到底是好是坏,脑海中就是连绵不绝的听到常民那些表白时粗鄙的话。

而这边的常民,好像放下了心里的担子,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声,睡得很踏实,一夜无梦,也不曾受到父亲鼾声如雷的折磨。

周一,已经是第十九周了,下一周期末考试之后,便要放假了。

常民有些不想放假,因为在没有和唐苏绘确定关系之前,学校是他和她唯一的交集了。

他想,自己要加强攻势了。反正都已经说出自己的想法了。

随后的几天,唐苏绘的桌上多了许多五颜六色的信封,其中当属粉红色的信封最多,没有署名,没有日期,连邮编也没有。

唐苏绘起初还拆开来看一眼,不过几天,便开始厌烦,倒不是厌烦这每天准时跑到自己桌上的情书,而是厌烦每天都是一样的内容。

说点如“亲爱的,想化做一池涟涟的湖水,只需你稍稍的靠近我便会一路滟潋,滟潋到心神俱动,到无以为计;亲爱的,想化做你从兀自怒放的玫瑰,微风拂过,唯留花香在空气里弥散,弥散……”就已经够土得了,更有甚时,“我爱你,我想和你睡觉,想让你给我生娃……”一般粗俗的话,也定定的趴在纸上,使得她恶心不已。

可回头想想,比起不知从哪里抄的土味情书,这般粗俗的话语不是来得更为真诚吗?但恶心还是毋庸置疑的!

时间久了,免不了同事的说三道四,何宪便总拿她打趣,“这么大个人了,一天还写点五颜六色的小便签啊。”

“不是啦,这是……“她的目光怨恨的瞥一眼正在怡然自得的常民,无言以对。

“哎呀,理解理解,年轻小女孩嘛。哈哈。”何宪眉眼带着嘲弄,小女生毕竟还是小女生。

“闭嘴吧你,你年纪很大吗?”唐苏绘也白他一眼,把五彩斑斓的纸片丢到抽屉里继续批改作业。

如此下来又一周,常民的殷勤献得越勤了,唐苏绘好像也实实在在体会到当初黎沐的无奈,虽然做不到心安理得的接受,却也没法在他硬塞在自己怀里是发脾气。这也是归功于实在推脱不开那家伙的厚脸皮。

这日,崔炜兴致勃勃的捧来一大堆彩灯和气球,叫来众老师,在办公室布置起任务来。

“看啊,这就期末了,元旦也接近了,咱给娃们过了元旦晚会,让他们高高兴兴考试,然后放假,高高兴兴回家过年去。”

常民先做了表率,立马第一个站出来,“好,可以搞。”

其他人也若无其事的点点头,给小孩子们过元旦,简单至极,特别是在自己这啥娱乐设施都没的学校展开。

“好!今年元旦怎么搞?”崔炜指了指气球和彩灯,用中指骨节有节奏的敲着桌子。

“我看啊,就和往常一样呗,随便找几个游戏玩一玩,让学生们回家得了,别看游戏玩起来多有意思,他们最想的,还是自己家里的暖被窝哦。”黎光环顾一圈,室外院里没几个学生在玩雪,都缩在教室中间的火炉上烤火和玩醋。

“喔……这样当然也好,但是没什么新意啊。”本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唐苏绘叉着腰说。

这时常民立马贴上去接话,目光像放出一条长线,要把唐苏绘的想法从嘴里钓出来,“你有啥想法?说说。”

“啊?我也没啥想法,就是这不学校来了个新老师,咱也没好好和学生们聚起来套套近乎……嘿。”唐苏绘不去看常民,扭过头看向思绪不知飞在哪里的何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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