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1 65(2 / 2)

傍晚时分,他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动不了了。

向晚梦见自己掉进一潭黑水。像金属溶液,滚滚灌入口鼻,又无边无际囚困他的尸首。而他在这里,一困就困了千年。所有往事都回忆尽了,快乐的和痛彻心扉的,所有想法都重复无数遍,仍然填补不了漫长的空寂。而在这无尽的折磨中,向晚突然睁眼,看见自己躺在卧室的床榻上。助手敲门走进来:“啊,您醒了。脸色有点苍白呢。

“正巧早饭做好了。您赶快吃两口,又有餐馆找过来,问能不能加购一批香米。”

向晚直直看着他:“好久、好久不见……”他一下子坐起来,爬向一旁的窗户边:“我想、我想要点温暖的东西……”窗外是升起的暖阳,向晚扒着窗户看它,直到阳光喷薄而出,直到红日驶向了天顶。各餐馆的会面,就这样被他延误了。待助手终于把他拖出门去,向晚却依旧眼神呆呆的:“要去、要去做生意……?可是我想再看一眼窗户外面,再看看风景……”他喝口茶压压心神,勉强出门迎客,却还是止不住望向城外面的山景:“我想做的,是亲近那些山水……我知道我在赚钱、赚声望,可死了以后,有什么用呢……”

而那天傍晚,死亡的梦再次来临。梦里的时间,还是一千年。或者就是永远。

第二天早上,向晚醒来后,直接冲去了城郊的野林边。他在丛林里来回漫游:“想看的东西要立即看到。不然来不及了,我又要死了……”再到第三天的时候,向晚从粮仓请辞,直接把仓库的生意转让给了助手。追都追不回来,向晚拿了一笔钱,拿着他的茶壶,穿过野林离开了城市。

后来的事便不清楚了。听说他去到异乡,游山玩水,也喜欢各具风貌的乡镇街景;钱花完了,就做一点帮工,攒够之后继续前行。

此时,向晚坐在红柱间,看着银发舞姬在白色石子上跳舞。

这是从没有见过的舞,舞姬轻若鸿毛,浑身上下像要被风吹散了去;可举手投足连绵不绝,像浑厚的山,像风暴中的雪。忽然舞姬一串疾步,九曲回旋后腾身凌跃半空。像滚过空中的流波,翻转的一瞬万籁长空为之定格。舞姬长长的发辫散开,像白雾骤然腾起,或者清泉碎落,水滴飞溅。

他静静落在地上,停下来,直视着向晚。

向晚愣了愣,半晌后喃喃问到:“这是什么舞……?舞姬跳的是什么,云雾,还是风?”舞姬没有说话,而这时,廊柱边一个黑发男子开口道:“他跳的,是你茶壶里,每日冲泡的茶水。

“你习惯了饮茶吧。”

黑发男子看向自己的恋人,

“沸腾,溅落,从壶中流转入肺腑。还有你透过茶水,看见和饮下的世间千万风景。”

向晚一怔。

他仰起头,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啊,好!这舞我懂了,果然是跳给我的啊!”说罢喝掉最后一口茶,站起来:“恰巧,我这茶也喝完了。要去小溪汲水,生火烧热呢。”向晚躬身作揖,留下一袋钱币以示敬谢。他的身影在山间显得颀长而孤独:“要抓紧时间了,死亡,就快要降临了呢。”

可是,舞姬在身后叫住了他。

“死亡的感觉,很痛苦吧。”

向晚一顿。微微点头:“嗯。”

“即便这样,你也要去迎接它吗?”

向晚没有说话,却迈开步,径直向山下走去。舞姬飘然追上来,抓住他的衣摆,声音激越响起波澜:“非要去吗?不肯抵抗一下吗?

“你应该知道,那不是真的死,只是你出现的幻觉吧。

“它不是真的存在。你不用,经受那种煎熬。”

向晚停住脚步。他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极斟酌地说:

“它是幻觉。我知道吗?

“对啊,我知道。”

红色长廊之下,向晚托着茶壶,微微一笑:

“我这是,故意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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