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但是有情皆满愿(二) 88(1 / 2)

“星主,谢谢你。”舒沫平静下来,将盛放着守阙剑的木匣推回舒轸怀中,“我现在还能看到他的面貌,还能听见他的声音……比起石宪,我真的,已经很满足了……”

舒轸最终带着守阙剑离开了,帝都初定,他不敢离开华穹太久。后来,守阙剑被送到天音神殿中,与崔坚所雕刻的创造神破坏神雕像供奉在一起,并称“天音三宝”,直到一百年后,藤纹暴起,剑身化为齑粉。

可是舒沫不知道,舒轸此次前来,还带来了另外一个人。

地泉的喷涌已经结束了,此刻舒沫的视野里,只有一泓金黄色的潭水,平静地躺在白雪皑皑的山谷之中。

是时候了。她转过身,想要走回原处,将尘晖的头颅带来。无论希望多么渺茫,她还是要试一试地泉的力量。

突然,舒沫怔住了。不远处的雪原上,赫然站立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清俊无伦的少年,漆黑的长发被从极冰渊凛冽的寒风卷在半空,就仿佛他整个人是从天而降一般。而那个少年的怀中,正抱着尘晖的头颅。

仿佛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朝她挤压过来,又全都噼噼啪啪炸裂成了粉末,只留下一片破碎的空虚。舒沫身子一晃几乎跌下山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可她却又明明白白听见脑海里另一个自己在唤出那个少年的名字——“朔庭”。

朔庭朔庭朔庭……这个名字骤然间充斥了舒沫的脑海,让她没有余裕去考虑他究竟如何复活,如何来到从极冰渊,是否与舒轸结成了同盟。她只是觉得,当她曾经不顾一切想要实现的梦想终于成真时,她感到的居然是不知所措的紧张,还有,对未来的隐约恐惧。

可是,她怎么能这样对待朔庭?舒沫蓦地涌上一阵罪恶感,遏制着自己的颤抖,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朔庭。”

“漂亮的小姐,我可以过来吗?”时光仿佛倒流回了三十年前,那个衣衫破旧的少年挑着担子,气喘吁吁地走在她的车旁,却依然嬉皮笑脸地说,“我有钱的时候,坐的马车可比这个豪华多啦。”

“当然可以。”舒沫胡乱地点着头,不再像回忆中笑着恶狠狠地顶一句:“你做梦吧。”以前她总是想不起来,朔庭是如何称呼自己的,原来,他一直称呼她作“小姐”的吗?莫非过去的一切,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回忆,而在朔庭那边,始终不曾与她拉近过距离?不知怎么的,这个想法虽然讽刺,竟然让舒沫舒了一口气,有些如释重负之感。

朔庭观察到了舒沫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却只是垂着眼睑笑道:“这个鬼地方风太大,害我都不能展现出潇洒英姿来。”他假装小心翼翼地行走在陡峭湿滑的山崖上,掩饰去眸子里的一切表情。

舒沫紧张地看着朔庭越来越近,有心和他说说话,却不知怎么开口才好。问他怎么复活的么?她明明比他知道得还要详细。问他经历了什么?方才舒轸已经把帝都的一切都告诉了她。眼看朔庭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舒沫好不容易才吐出几个字来:“是星主带你来的?”

“是。”朔庭的手,依旧牢牢地捧着尘晖的头颅,没有一点归还的意思,“他先前不肯,却不想想华穹是我妹妹,他怎么能得罪大舅子?”

舒沫笑了笑,却偷眼看着尘晖。他依旧安详地闭着眼睛,平凡的面容竟然比朔庭更让她觉得熟悉和心安。或许是因为尘晖的一切情绪,无论是爱是恨,都不曾对她有过一丝隐瞒,而眼前的朔庭,虽然她相信他的为人,可他深藏的心事她却从来不曾明了——无论是三十年前他在帝都自戕的惨烈,还是现下他骤然出现的动机。他所有的苦痛踟蹰,都用满不在乎的轻笑包裹起来,不肯牵连别人一丝一毫,让她曾经心痛,也曾经怨恨。

可是舒沫不敢问。她毕竟对朔庭有着深深的愧疚,深怕一不小心,就会刺痛他的心。毕竟母亲去世,木兰宗式微,偏偏他自己又放弃了皇位,朔庭的境地,实在并不比当年孤独的尘晖好多少。

朔庭假装没有看出舒沫的惊惶,目光落到脚下平静如镜的金色湖面上,依然用他惯有的轻松口气道:“舒轸多管闲事,什么都想瞒着我,却哪里知道我神通广大,知道的比他多得多,哪里还用得着问他!”

“你都知道了什么?”舒沫心中一紧,脱口问道。

“知道了这个傻瓜的故事,还有更多。”朔庭端详着尘晖的头颅,愁眉苦脸地喟叹道,“真没想到,我的来世居然是这个样子,又丑又笨,真是让人失望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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