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雨打风吹都似此(二) 63(2 / 2)

“是啊,宋太守死后,朝廷又派了新太守来。他们说冰族人是凶手,开始到处抓人,矿场上也看得更紧。后来,不知怎么的传出矿场监工打死冰族人的消息,于是苦力们就抢了金子和兵器,大部分不知逃去了哪里,一些又躲回了城里来……现在天天都有可怕的消息,一会儿听说谁谁死在路上,一会儿听说谁谁家被灭门,却还不知道后面会乱成怎样……”余婆婆说到这里,屋内所有的冰族人都担忧地低下了头,有几个人还用眼角偷偷地瞥向尘晖。

“我明天去见新太守,想办法先阻止两族间报复性的杀戮。”尘晖想了想,又道,“还有七海冰盟的首领,我也想见一见。”

进入朔方的第一夜,虽然已经疲惫欲死,尘晖却仍然无法入睡。他躺在余婆婆家冷硬的草席上,回想着白天从冰族人和空桑人口中听来的一切,一遍遍地琢磨自己接下来能做的事情。

可惜,这一次的情况,远远比他所预料的还要困难得多。

半夜里,他不得不起身,拖着肿痛的脚踝跑到冰族聚居区的入口,劝退了一些急于冲进来报仇的空桑人。

太守府前,新任太守对他闭门不见,只有璃水走出来埋怨道:“主人本来想和你秘密见面,我只道你沉默寡言便没有提醒你保密,可料不到你居然闹得天下皆知!”

神殿外,一向敌视他的木兰宗主祭凌迅派出弟子冷冷地拒绝了他的请求,说此时他们的神殿除了保护木兰宗人,无法接纳更多的百姓避难。“凌迅主祭还说,净水圣使不是要和傅川见面么,那干脆趁机杀了那个叛徒洗刷自己好了,否则——”年少的弟子把凌迅的口气学得惟妙惟肖,“木兰宗枝叶稀疏,容不了净水圣使这只金凤凰,还是另攀高枝儿去吧。”

冰族人的集会上,号召族人们拿起武器攻占朔方城的年轻武士面对尘晖的公开要求,只报以敌意的一笑:“你想见我们七海冰盟的盟主?可你什么都不是,盟主凭什么见你?”随后,他霍然转身对着台下的人们大声道,“不要信他的鬼话,就是这个所谓净水圣使,居然说鲛人和冰族是同类!原来他心里,我们冰族人和那些半截尾巴的奴隶们没有区别!”

“真的吗?你心里觉得冰族人就是奴隶?”

“有种就给我们解释清楚!”

“空桑人没有一个好人,杀了他们!”

眼看尘晖张了张嘴,却最终一言不发地走下高台,此起彼伏的叫喊从人群的各个角落里响起,甚至有人愤怒地冲过来,试图拽住他要个说法。大多数冰族人则沉默地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看着尘晖渐渐远去。

他们的心里,就算还没有对他完全绝望,却已经深深失望了吧。眼前闪过一张张充满疑惑和期待的脸,尘晖五内如焚,可奔波了一天之后,撕裂的嗓子已再说不出一个字来。何况就算说得出话又怎样呢?斗志激昂的呐喊永远都比喑哑低沉的劝说更鼓动人心,他不是神,无法一瞬间降下霹雳,将积累了数千年的仇恨化为灰烬。

“大哥!”纷乱中有人紧紧扶住了他的手臂,将他疲倦得几乎栽倒的身子扶稳。励翔掏出随身的水囊递到尘晖唇边,带着哭音道:“大哥,对不起,我忘了你只是代表民间,根本不能和官府沾上关系……”

尘晖说不出话,只是感谢地拍了拍励翔的手背,接过水囊喝了几口。他真是渴了。

“哼,不过那些冰族人也确实可恶,你听听他们刚才在说什么?”励翔愤愤地道,“自己这个处境,还敢瞧不起鲛人,活该被空桑人看不起!”

“那不是理由……”尘晖喝了水,总算缓过一口气,他缓缓扫视身边簇拥的人群,用力说道,“翼族、空桑、冰族、鲛人……都是创造神的子民,不该有高低贵贱……谁都不该……歧视谁……”

“空桑冰族和鲛人,我能想明白。可是翼族是神族啊,我们怎么能跟他们相提并论?”励翔疑惑地问。

“尊敬或者蔑视,看的是行为,而不是……出身。”尘晖说到这里,将水囊还给励翔,继续往前走去。

他此行的目的,是听说在太守严禁出城的律令下,空桑人聚居的街坊也仿造冰族人组织了保民营,他们抓获了几个和空桑人冲突的冰族人,绑在坊口的牌楼下。于是尘晖希望能见见保民营的首领,在他四处碰壁的朔方城中打开一个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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