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花间少女知何似，应是无根花正幽（1 / 1）
“无根树，花正偏”，懒蛇柳进想成仙。壶中少女虚转实，直直朝柳进走来，她双目迷离，似动情，一往而深；又似情窦初开，羞怯又大胆；或许有人说你是想说那句骚话“怕男朋友他不来，又怕他乱来”吗？不是，柳进绝对不是他男朋友；这少女的情绪也不是怕乱来，而是大方的害羞。她只是觉得羞，却并不害怕，纵被玩弄而无情弃，对吧；她也不怕，所谓见色起意，一见误终身，就是这样，她一点都不怕那样的后果，她只会恨不相逢少年时。现在而今眼目下，她正得其时，地利与人和不在，她也是不怕的，她只会勇往直前，而她的同志后辈们则定是会前赴后继。
但是，柳进被这少女的情状吓着了。密闭空间，暗室之内，大家都这么放得开吗？只是一眼，就要为对方留下一个万年世家，这么神的吗？这不是闺阁少女，这是策略游戏吧，难道不是心中那些玩游戏的鬼吗？于是，柳进直接看过去，少女孤怜怜，粉面含春；朱唇轻启，说了什么一句都听不清。柳进只觉得，真好听，身体有些软，就像大伏天第一次吃雪糕，凉气从口到胃，又从胃里扩散开来，软糯香甜，沁人心脾，令人身体都忍不住颤抖。柳进眼冒桃花，粉色道袍无风自动；好像被牵引的人偶一样，僵硬的向着那杏花纷飞中的少女而去。
而少女看到柳进缓步而来，心里却如擂鼓一般。少女把双拳提起，胸中心慌着，又想后退去；而那袖口正有两道青蛇剑气缠绕。却原来，张珊这鬼，收了钱却卖假信息，真传是点滴不漏；他正数钱欢喜时，却得了一句歪诗，正是“春日游......。于是张珊高高兴兴地把吕祖“百字铭”第二小段念出声来，却发现那春日游的句子还捏在手中；突然就玉壶临空，杏花雨落，他一须眉男儿，在杏花纷飞里化着一痴情少女来。
张珊化为少女也就罢了。却突然分别化身万千进入那刚刚给他付钱的群鬼家中，或是痴情，或者风情万种，或是娇蛮，或是古怪精灵，或是憨傻，或是哀怨，妇人种种形态不一而足；与各位要买他青蛇剑气法门的豪侠也好，悍妇也罢，就像是演言情剧一般，反复不定，一直持续，不可断绝。张珊着急上火，只觉得五内俱焚，感觉游戏怎么不听使唤了，这是要精神分裂的前提罢，会不会因此分裂出不知多少个少女人格出来。张珊想这是什么隐藏剧情任务，张珊的性向把持不住了，这传假道这么大的因果的吗，怎么那些卖假，骗人的就能完成原始积累，而他只是在游戏世界传假道就要受这折磨，比神仙犯了情劫还凶残。
于是，张珊一边被强迫分心多处；一边清晰地感受到那种种情感通过激素刺激自身。他思想为之乱，道德也沉沦，一时如无根浮萍一般，好有一比《难宇》电影里的“刘叶”与“狐君”。张珊虽然手握青蛇剑气，一身剑仙伟力，却心如野马难收，念头转换如走马灯一般，意乱神疲，只余下悔恨；突然心有明悟，想起一句“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然而徒呼奈何。
道不轻传，法不轻授；世事纷乱，更不能乱结因果。张珊算是气运所钟吧。可怜眼界不广，心性不足，所谓德不配位，心性不如实力，所以被这个鬼魂游戏世界阴暗面规则耍弄。而大懒蛇柳进投影到心中世界，想要偷得仙道密要，当然会为心中世界的规则影响；“命运的馈赠，早在暗中标好了价钱”，这个《断头皇后》暗谕，就这样明晃晃的显出来。
于是，柳进于玉壶中见到杏花少女；而张珊于玉壶中变幻成杏花少女，心智昏乱，已经不能自控，只能跟着韦庄“纵被无情弃”，与柳进来一段少女爱的初体验。
张珊两袖青蛇，是骗子；柳进壶中配坎离，却是阴冷长虫。这俩还要来一段人蛇孽恋，虽然柳进做不了白娘娘，也见不着小白脸的奇葩深恩厚爱；但至少他眼中有痴情的杏花少女，于暗室之内，壶天之内只对他深情款款，而不是对每一个人都色魂与授。柳进能怎么办呢，梦里也做过普通男人，也做过花间太岁，是久经考验立场坚定的大男子；都不用杏花少女多情、深情、痴情、动情，他大懒蛇柳进已经情难自禁，要用尽心机，来一场壶天爱恋了。所以口中说话，手上动作，一时之间鬼与蛇，双向奔赴。
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颜值高，就是这么任性；想他柳进是一条长虫的时候，满楼红袖招，都只有怕他恨他驱赶他口口声声打死他或者拿他来炖汤吃肉；而今幻化成美少年，这神秘的杏花少女，这动情模样，于这暗室壶天之中，就是任群采撷的情状。他柳进能怎么办呢。自然是满足这少女的梦想了。所谓漫步池边生碧草，行道摘花贻佳人，柳进把梦里作普通男人的快乐手段都拿出来了。不管舔狗百折千回，还是海王欲扬先抑与时间管理，无论是梨花压海棠，还是师杨过与小龙女，柳进可是表现得应有尽有，花样百出；如果刷视频能看到，必要令人叹为观止。而这壶天之中，日月不可计，时光似静止，生命只有情绪，只有故事。柳进演一段黛玉宝玉初相逢；又接一段柳湘莲披发入道，再来个呆霸王打杀冯渊，接一场顾二与盛六；放不下柳梦眉，拿得起莺莺传，说得开梁祝化蝶，讲得了白娘娘传奇，更拿下林平之与岳灵珊；柳进这大懒蛇真贪心，自然是故事有多少就跟张珊的化身演多少，壶天之内醉生梦死，心神兴奋又疲惫，恰好开心死了，又活过来，然后再快乐死了，又活过来，继续舒爽到死，不尽轮回。
而化身少女的张珊，终于从无数的男女老少因果剧中解脱出来。张珊只有一个感觉自己真疯了。他在游戏世界的壶天内阅尽众生，于刹那化身万千少女，体验了无数人的无数生活，有凄凉，有苦难，有平凡，有枯稿，有生死两难，有缠绵不断，有喜笑颜开，有眉飞色舞，有乐到昏迷不醒，有尖叫嘶吼不断，有痛彻心扉，有甜到发腻。然而与柳进这一场，却是胜过千百场，且刻骨铭心。于是，张珊这鬼，于游戏中手一抬，两道青蛇剑气飞动，他学习了洞房前的林平之，忍痛割之，似乎是割以永治，只为张珊此身已属柳进这大懒蛇柳进了，毕竟鬼魂的游戏世界只需求精神愉悦，又不用担心温饱。
而柳进的投影，自壶天中出来，还是那粉红道袍的风流少年模样。可惜壶天神术，只是心中倒影，他柳进在蛇身之时用不出来。而心中的鬼魂游戏世界，张珊须眉男子，却扭捏作态，娇揉造作，一张粗豪汉子样把自己当成女儿身，直让群鬼头皮发麻。他于那大江截断之下的城镇中，灰天黑地的街道上，寻找那陌上风流少年来。
痴迷的人，无路可去；张珊找了好久，好久，游戏世界里春去秋来，花开花落；张珊胡须落尽，毛发全白，脸上皱纹深深如刀刻斧凿，行走都困难了，只能侧卧于青蛇剑气之上，满世界寻找陌上风流少年。一年复一年，江水干了，城镇败了；张珊做为鬼魂都死化聻了，仍然无法忘记，停不下来，这执着一念，根深难测。
张珊如此，柳进也好不了哪里去。“阴阳生反复，壶中配坎离”，“无根树，花正幽”，心死神活把道修。吼月功，匹夫之怒啊；唐睢都只会血溅五步，他柳进能怎么样。不过对月嘶吼，通达蛇生罢了。而柳进心中鬼魂的游戏世界，鬼魂游戏世界里的壶天世界，不过他繁杂信息中的一隅。他还是他，饥寒交迫的长虫，心生贪婪念头的大懒蛇。那些心心念念的仙剑，念念不忘的壶天，一步一回望的为人时旧梦，只是折磨柳进的妄想罢了，都是虚妄，只能内耗，使他心性不坚，即便是机缘在眼，也视而不见，哪怕是道音过耳，也不过听而不闻。
蛇的一生，不过是心中有气可凌云，足下无路生死两难；柳进大懒蛇，除了对月嘶吼还有什么呢。求道难。心中有，梦中有，世间也有，但不可求；心中有虚枉，梦里是地狱，世间机缘隐秘不宣，福地洞天何处有神仙？柳进无语问灰天。灾害生，江水倒流，大地裂，喷散岩浆与劫灰；那些病弱虫鱼鸟兽，一刻也挣扎不得，便尸骨成灰；那些绿树碧草，那些芦花，那些飘萍都尸骨无存。区区长虫，无胆小辈，柳进又能怎么着呢。不过是被欲望引导，被苦痛驱赶，苦命蛇而已；种种美梦，恰是致命毒药，化去柳进的骨气、志气、意气，所有梦想，不过是求而不得，坠落成分别之心；这就是因缘即会的种种啊。缘起性空，缘尽情灭，柳进缘在何处？
鬼也罢，游戏也罢；蛇也罢，求生也罢；都是一样的道理。群鬼于游戏中寻找脑内快乐，而柳进求生，以驱除身体的痛苦并迎来饱食的快乐。柳进更想追梦，更要贪求成仙了道，过没有饥寒的苦痛，也不享受饱腹的快乐，只是纵身云海里，挥舞两袖青蛇；这就是柳进所求。求就有吗？
求未必成，于是，三丰道人说，“无根树，花正幽”，“金陵王气黯然收”。成不成事，都要讲天时地利人和的；天不予，就与天争；然而，六出歧山孔明只有长叹，“悠悠苍天，何薄于我”。苍天无辜，他不是薄待孔明，他是针对一切天时不予的万物，如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柳进，白化长虫而已，能与三丰道人比吗，能与诸葛武侯并论吗？用三丰与孔明来和柳进相比，本身就是非常非常过分的抬举柳进了。
修道的，不经百日筑基，怎么玉液还丹？柳进的蛇身足够长，蛇生也必不短；想要修成人形，得享人间欢乐，正如无根浮萍，即九死还魂也不易得。就是传他妙法，他柳进也能晓得“显密圆通”吗？于是乎，壶天作为调配坎离之道的场所，他柳进只懂得欺暗室，玩弄情天恨海，缠绵绯恻，离大道自然越来越远。不是柳进没有气运，是他无心求道，是他为欲望所驱使；没有坚定的道心，自然种种机缘当面错过；恰如那些没有商人之心的，遍地黄金，你也认不得啊。乘风而起的枯叶，风息时自然坠落；乘风而起鲲鹏，却可迎击万里；是什么很重要，坚定的心更重要；时运对于准备好的，那是时运，对于没准备的，不过是悔恨的毒药，伤心催肝，自寻烦恼，然后再次踩坑罢了。
柳进识破这一点尘世的规则了吗？做了大懒蛇的柳进，不过是为了裹腹，虽然梦里曾启灵智，不过也只在梦里罢了。如果时间够长，柳进受梦中影响的时间够长，被立起淫祠，说不定真能踏上仙道；而今他对月嘶吼，整日间不过是生活所迫罢了，哪里起道心。除非得大机缘，打破他蛇生命格；比如话本小说中常说的遇到龙血啊，被人口封啊；或许有那么一丝丝的机缘，就算是这样，也得看世界底蕴。
末法世界，刀兵为雄；幻术话术骗术，人用正心诚意佐以武力，立时就破；君不见缅甸“工业园”的人心鬼域，终于被破么；世界光暗相成，但太阳底下，妖鬼邪妄自然要避一避的，比如光天化日之下，总少见五姑娘解乏的吧。所谓阴鬼牙妄，也只躲在人间秩序不存，战乱纷纷的地方，借着欲望，负面情绪快速增长而已。
杏花纷飞，张珊只有听小李的劝告“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然后沉迷在韦庄的不应羞里。而柳进，不过无根浮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