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王(1 / 2)

丘禾嘉、张春注定是要失败的,这与林烈是否参与到大凌河之战并没有很大关联,实际上以林烈手里的兵力,参与其中也并不能逆转战局。

林烈在心里替丘张二人默哀了一阵,尤其是张春。

崇祯四年,九月二十四。孙承宗东拉西扯凑了四万兵马出锦援大凌河。与此同时,得知消息的皇太极部兵分三路,其中两路趁吴宋二人立足未稳便发起猛攻,余一部在回锦州的路上设伏.....

起初皇太极猛攻宋伟部却收效甚微,反而折损不少兵马,因宋伟部火器配备齐全而吃了暗亏。鉴于此,皇太极拨转马头转而攻打吴襄部,同时调佟养性统领的“重营”以红衣大炮着重招呼吴襄,吴襄大败而逃,弃宋伟于后金火力之下而不顾,进而宋伟大败.....

归逃时又遭遇后金埋伏,至此,四万明军几尽覆没,遗尸盈野。监军张春被擒,皇太极惜才亲自招降张春,张春以不愿剃发称奴直拒被杀....

祖大寿见大势已去,应皇太极招抚称愿降,何可纲坚决反对,大寿杀何可纲表降,皇太极甚喜,大宴众降以示恩抚,至此,历时三月余的大凌河之战落下帷幕。

林烈跨马行至无定河边,冬月初的西北寒风刺骨。由于长期干旱,河里很多地方已经出现断流,狰狞的河床暴露在眼前。

此行林烈出兵两千,与贺人龙、张应昌驰援山西。

山西作为中原三省之一,其战略意义无需赘述。

而崇祯一朝,山西实在是让人爱恨两难。爱则因其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这一点毋庸置疑。恨乃自高祖皇帝建立大明至明廷结束,山西都被“外人”掌控着,譬如晋商,譬如流寇,譬如王朴.....

府谷县。这里是榆林卫东路辖制要津,东去三十里,便是王嘉胤起兵之地—-清水镇。

与张贺二人稍作商量,大军便不作停留渡河直逼保德州。

保德州东望岢岚州,西连府谷,作为战略支点是很合适的。去岁王嘉胤攻陷府谷后渡河来攻,时有穷户康明秋以瓦击贼,贼势以扼,最终官兵闻讯赶来关闭城门,保德得以免遭流寇袭扰....

林烈三人率军赶到城下时,知州王邵率州城官员城门相迎。王邵是个有能耐的,保德州地处险要饱经战火,但在他的运筹指挥下并无乱象。去岁甚至设计拿了王嘉胤的老婆,导致王嘉胤攻城寸功未竟。

“劳王大人诸位大人亲迎,张某惶恐”张应昌久经官场,地位摆在那里,场面话理应他来说。

“张总兵客气,张总兵领兵不辞风霜来援,王某与保德诸位乡里官员感激五内,诸位将士辛苦,还请进程稍作休息洗洗风尘....”

“便有劳王大人了,请”指挥部下安顿兵士,一行人便进了城...

连日行军,林烈也感觉累顿不已。此番进城,王邵也是知机之人,安排一行洗漱休息,便设宴款待。

酒宴设在知州正衙署,酒菜也是充满乡土风味的寻常酒菜,西北人的饭菜口味基本雷同,尤其是在坐众人里有一大群老兵油子,所以一顿饭吃得也颇为热闹。

“王大人,此番洪军门遣我部入援晋地,张某人生地不熟,不识晋地机宜,还请王大人分说一二”酒过三巡,张应昌开始便谈起了正事。

“张总兵既是来援,便不问王某又岂敢藏私不言?自曹总兵诛杀王嘉胤一来,山西群寇稍有敛势,余闯王高迎祥部继续流乱。张总兵知兵之人,那流贼狡猾异常,今日尚在平阳府,过不几日便在太原府,寇踪一日三变。连路来掠民无数,初期高迎祥部只二万余人,如今只怕有七、八万众了。昨日有消息称流贼啸聚龙王山,距保德仅数百里,其意不明”王邵表情凝重的说道。

大敌当前,由不得王邵不慎重。自家人知自家事,带兵打仗属实不是王邵强项,之所以守城得当,运气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但是这种事很难说有再而三。昨天得知高迎祥齐聚流寇于龙王山,王邵心惊胆跳已极。幸好今日张应昌赶到了,虽说其部只有万余人,但有了这万余兵力,守城胜算便大大增加了。张应昌其人王邵也是听说过的,是能打敢打之人,麾下贺人龙更是能人强将。

听说流寇有七、八万之众,张应昌一时也是不知该如何部署兵力。张应昌知道,所谓七八万流寇,说的只是能拉上战场的青壮兵力。流寇的组成十分复杂,有逃兵、矿丁、饥民、盗匪等乱七八糟的人组成的,且流寇裹挟能力出众,所到之处家室皆空。往往十万人的流寇部众,所裹挟的妇孺老幼都有数十万之多。所以王邵说的七八万流寇,其总人数可能就好几十万了。

张应昌不吱声,屋子里一时显得有些沉默。

林烈深知流寇狡诈,此聚龙王山,必有所图。随着日渐天寒,流寇需大量物资储备已应付寒冬。保德州虽说尚未被流寇劫掠一空,但保德州物资并不丰饶。流寇事先肯定有过侦查,如此一来,保德州虽然地近,但所获物资并不能供应数十万流寇的日常需求,除非......

“那流贼不来便罢,若来,某定教他来得去不得。七八万人又如何?尽是些烧杀抢掠之辈,打不过便跑路乃他们的一贯作风,正面交战他们便力有不逮。若流寇尽是行军打仗好手,几十万流寇这天下何处去不得?何故被撵得四处乱窜?流寇一众,能称得上精兵的也只有各营盘老班底人马。人数不会太多,充其量有个万八千人.....”

贺人龙一开口便是招牌式的自信满满,可越说底气越显不足。可不是吗?流寇能打的也就万把人,自己也有一万多兵力,可谓旗鼓相当。可流寇还有好几万炮灰呢?己方要跟流寇老营兵力对阵,就必须先打掉流寇饥兵,死兵等炮灰部队,这一消耗下来,己方兵力还剩几何?流寇老营以逸待劳之下,胜算几何?人终归不是机器,此消彼长之下,即便是贺人龙这等粗人,这种最简单的换算还是会的。

林烈见往日一听有仗可打的贺人龙偃了旗鼓,心中甚是好笑。

流寇的作战方式极为...........凶残猥琐。寻常军队对阵甚么断水断粮那只是寻常事。流寇不同,或者说他们没什么好顾及的,攻城时“栽百姓”威慑守军有之、集体凌辱百姓女子示衅守军有之,更有对阵时砍杀将士们的父母妻儿,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他们不在乎什么名声、章法。翻翻历史,往往残杀同胞、肆掠百姓最甚者大多是这些从底层人民爬起来的所谓的“起义者”们。

“人之初性本恶”在一定的理解范围内是可以接受的。而这种常年累积的“恶”一旦在没有规范束缚的前提下释放,其后果极其惨烈、甚至恶心。

试想一下,一帮没有经过文化洗礼,常年生活在困顿、压迫之下,一朝得势又没有世俗约束,后果实难逆料。

洪武大帝后期大肆打压甚至屠杀文武,抛开马皇后的影响,是不是有一种“仇富”的旧疾在心里?我们不得而知。这种逆反心理是不会因为你大权在握而消退的,当某些事某些人触及到你曾经那块旧疤痕的时候,这种心理渐渐演变为手段,随之而来酷烈也是预料之中了。

收起纷杂的心思,林烈把视线回转到当下。

随着当地官员和张应昌等人因对付流寇意见不统一而时趋激烈,满屋子充斥着肏娘入老子的西北标志性的脏话....

林烈没有参与其中,事实上有张、贺和保德营的一些守备官,林烈的存在感无限接近于零,毕竟自己军职低微还是客军....

此时他正专心对付眼前酒宴剩下的半只烧鸡,吃饱还不忘把鸡腿鸡屁股一股脑揣进怀里,林烈可没忘了老二他们....

以前林烈是不会干这些事的,这不是面子问题,通常来说打包食物是在食物丰足的情况下才付诸行动的。但现在满世界都是饥民流民难民,就是在坐官员也有很多家里并不宽裕、家无隔夜之粮的,这时候这种做派只能偷摸进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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