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自己的丧礼(1 / 2)
俞帆渡站在棺材旁边,虽心伤至极,却无一丝展露在脸上。
这时廷庄从后门走了进来,作揖唤道:“总舵主,史宽之的玉佩已经到手了。”
帆渡只是点点头。
廷庄知道总舵主心情一直都很低落,于是也不去打扰他,悄悄退下了。
璟瑄在屏风后面,也甚是心酸。他不忍去看,把头缩了回来。
“陈舜,我们待会儿再去见他,顺便吊唁一下。”璟瑄垂眸说道。
陈舜有些担忧的看了璟瑄一眼,点了点头。
来吊唁的人渐渐少了。到半夜时刻,已然没有了人影。
殿内只剩下帆渡一人,廷庄也仍守在他左右。璟瑄见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地上,寒鸦悲鸣,整个天地肃杀冷清,好不凄凉。他心里一阵难受,却听得廷庄说道:
“人死难以回生,此苍天之意也。总舵主莫要痛伤了贵体。”
帆渡已然心痛至极,但顾及总舵主的形象,没有放声痛哭,仍然木木的站在那里。
“总舵主要哭便哭,此处无人能见。”廷庄说着就要往外走去。
“二当家莫走,我有些事不大能想清楚,还想问问你。”帆渡忙叫住了他。
廷庄顿足停下,转头望向帆渡。帆渡背对着他,说道:“阎王一家对我的恩情我一生都报答不完,父母养育之恩我又不能丢弃,我该如何抉择?”
廷庄被这一问问得难以回答。两人不过二十左右,对于如此棘手之事,当真难以抉择。
“父母若有错,当惩罚。”廷庄思考良久,方才说道。
“但父亲并非完全奸邪之人,他只是走了岔路。”帆渡道,“他认为让普天下的人享受天伦之乐,便是济世之道,但如此就剥夺了阎王一家的天伦之乐……”
“这就有违他的初衷了。”廷庄道。
“但他只是想不清楚,并非有意而为之。”帆渡叹道,“他将尸身好好停放,便说明他并非愿意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
廷庄哑然。
“阎王一家于我的恩情之盛,我也不会忘记。”帆渡黯然,“太子殿下为了保我一命,甘愿自己牺牲。他也不过二十,竟舍得自己的大好年华,来保全我这贱民。我父亲反而杀了他的家人,我实是有愧于他。”
璟瑄听了自己兄长原谅是这样逝去的,双目含泪,又是敬佩又是难过。
“按理说,我欠他的更多。在忠义与亲情之间,我居然犹豫了,我当真是无情无义之人。”
“总舵主莫要这样说。”廷庄宽慰他,“太子殿下不是说过,莫要因自己的纠结而否认自己,你为天下,那么心便是好的,又谈何无情无义?纠结正是因为你是有情有义之人。”
这句话让帆渡想起钦若的大义与对他的照顾。泪水终于从他的眼眶汹涌而出。他跪了下来,痛哭失声:
“钦若,对不起……”
这哭声催人泪下。璟瑄极力想忍住自己的泪水,但仍然泪流满面。
陈舜用手抚摸璟瑄的背,微微叹息。
廷庄也不离开,陪着帆渡站了许久。帆渡哭了许久,方才稍稍缓了过来,廷庄走过去扶起他,听他说道:“我们是要去讨伐我父亲的,只是谁来下手杀了我父亲?”
廷庄默然无语,阎王一家已然全部覆灭,又有谁能够亲手刃贼,了解这场恩怨呢?
两人正茫然,忽听得门外有人说道:“我来。”
璟瑄听了这个声音,心下一惊,悄悄探出头去,只见月光下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站在外头,后面还跟着一位短发的公子。这令璟瑄大惊失色。
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像他的人吗?
陈舜亦是见了那人,微微皱眉。
帆渡转头望去,见是“璟瑄”,不禁全身颤抖起来。廷庄也愣在原地。
“璟瑄?”
那“璟瑄”也微微一笑,颇有真璟瑄的风度。他眼里含泪,也不喊“阿渡”,就跑了进来。
“璟瑄,没想到你还活着!”帆渡被兴奋冲昏了头脑,与那“璟瑄”紧紧抱在了一起。
“那个冒牌货!”陈舜的拳头已然在空中挥舞。
璟瑄忙制止了他:“后面还有一个人。”
后面那位公子翩翩而入,一头白发很是显眼,蓝色的眼眸平静无澜,身上穿着很是厚重,且神色憔悴,显然是大病初愈。
他一进门,见了这幅景象,微微皱眉。
璟瑄见了,眼睛都瞪大了。陈舜更是躁动起来。
怎的瑜策会跟在这个家伙的后面?
“好啊,连军师都开始不识好歹起来了!”陈舜咬着牙说道。璟瑄却立即驳斥:“不要妄下定论!”
廷庄立即垂眸,不去看瑜策。
“天怜我,倒是让阎王一家留下了一脉!”帆渡放开了手,欣喜之情跃然脸上。
“我也没能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们。”那“璟瑄”也泣道,双腿往地上一跪,泪水决堤而出:“可怜我父兄,竟早早就驾鹤西归了,当真是薄命!”
瑜策站在后面,既没有任何情感,又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向着帆渡作了一揖:“有劳总舵主担心了。”
“瑜策这是什么话?你们还活着就好!”帆渡拍了拍瑜策的肩。
瑜策直起身来:“在下这次前来,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帆渡问。
“恳请贵会出兵助我们讨伐令尊。不知总舵主意下如何?”瑜策道。
这一句请求正中帆渡心怀。他愣了一下,叹道:“借与你们倒是可以,只是我不便插手。”
“总舵主念及亲情血脉,不愿丧失伦理,在下自然明白。”瑜策说道,“此事交给我来办就好了。”
“有军师料理,那就很好了。”帆渡微微一笑。
这时廷庄已然将那“璟瑄”扶起。璟瑄又偷偷往外望去,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冒牌的“璟瑄”。他陡然看见了一个长着蓝色狐狸耳朵和狐狸尾巴的身躯,样貌与史宽之很是相像。
他将此事告诉了陈舜。陈舜大惊,说道:“莫非是那淫贼的弟弟?”
璟瑄点点头:“史弥远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已然三十有余,二儿子约莫二十五左右,三儿子不到二十。那一定是他的二儿子史宅之了。”
“难搞!”陈舜急的抓耳挠腮。
璟瑄正着急着,门外忽的又出现一人。那人画着蓝灰色眼影,正是判官崔珏。
崔珏早早处理完了史宽之,就匆匆奔赴这场葬礼。一袭白衣也是在处理史宽之之前就准备好的。他刚踏进门口,便见到了璟瑄和瑜策,令他欣喜万分:“陛下,军师,你们怎么都在这!”
瑜策见了崔珏,脸上仍然没有一丝表情。
那假扮成“璟瑄”的史宅之见了崔珏,想起了自己亲哥哥就是被这家伙骗到楼里,弄得伤痕累累,很是狼狈,气得浑身发抖。
他转头又见帆渡对崔珏的态度冷冷的,便明白崔珏做了宋朝朝廷的官,在帆渡的眼里地位立即低了下去,于是开口喝道:“朝廷走狗,怎的还有脸面来这里吊唁?”
崔珏吃了一惊,愣在原地。
帆渡也冷眼相对:“你纵容逆贼之子在你家里做淫邪之事,只为攀附权贵,当真可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