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梁换柱24(1 / 2)

天色入夜,长空如帷,沉云如墨!寒风如冰,吹人发,扎人面,如刮如割!四周漆黑一片,树影迷离,乱似鬼爪,流萤在暗丛中忽出忽没,微光零闪,那光忽明勿暗,似有似无,亮如天星!云中几点明星,一闪一没(mo),若隐若现,灿如流萤!

飞萤如星,疏星如萤,天地一色,万里乌黑!还有一轮弯弯如弓的新月,淡辉若水,不是十分光明!

黑暗中有两个人,鬼鬼祟祟的,他们站在一个茂密如幄的草丛旁边,叽叽歪歪地说了几句,就一起蹲了下去。其中一个钻入了草丛中,一会从草丛中递出一个东西,黑团团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只听见他说:“这是孔夫子用过的玉壶。”另外一个人便小心翼翼地抱过那个玉壶,口中有话:“这回可发了。我们快走吧!”

“别走那么快,还有一块红石来,”草丛中的那个人说,“乖乖的,为什么不见了。它对我很重要。”

“不就是一块石头么,有什么大不了,也许是让别人拿走了。”

“不会的,没有人见过我在这里放东西——对了,有可能是我的弟弟取走了。”他从草丛中钻出来,理了理衣袍,望向不远处的一栋不十分大的宅子,说,“那个黑抹抹的宅子就是我家,在茫茫的黑暗中,依稀可见它的一些轮廓,房子不很大,不过住起来十分舒适。”

“你家为什么黑洞洞的,静悄悄的?好似一个大活人都没有。你家里人都去逛街了?”另外一个人问。

“我的父母日夜劳忙,哪里有这个闲功夫!也许他们都进入梦乡了。”

“来到门口了,你不进去么?”

“不了。那里又没有我要拿的东西,我回去干什么?”

“你不是说要去探望一下你弟弟么?”

“他睡了,不打扰他,我要见他,这日后还有大把的机会,何须挣这一夕?”

“不过老实说,从这里望过去,那个宅子怪怪的,太安静了,房子四周也太安静了,如同一个阴森森的、死寂寂的鬼屋,鬼屋又在死地之中。给人一种毛毛的恐怖,就如同一个人在三更半夜的时候走在墓地里的那种不寒而栗。那宅子不会有鬼吧?”

“胡说八道什么呢?莫名其妙!”说话的人口气十分严厉,“这四周的确黑乎乎的,如死了一般寂静,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鬼!我家的宅子更不会有鬼。你怕归怕——那是你心中有鬼,不要故弄玄虚地诋讥我家的宅子和这里的风水。”

两个人沉寂了一会,又听见其中一个人说:“你怀里抱了什么东西?黑漆漆的,那么大一块,是你说的那块红石么?”

“去到大街上,灯光一照,你便知是什么东西。小心你手上的玉壶,千万别摔了。我们加快步伐,快走吧。“

于是两人向不远处的大街上走去,大街上人来人往,人与人成群结队,各有欢戏乐趣。小贬叫卖,大店招客,车水马龙的,十分热闹。四处灯火通明,照出他们两个人的面孔来了——一个是齐天,一个是木札。两个人怀里都抱了一个玉壶,两个玉壶一模一样。

木札看到我怀中也有一个玉壶,不由问:“你丫的,不是说只有一个玉壶么?”

“有么?”齐天说,“我说的应该是,只有一个真的玉壶。我这个玉壶是假的,是我叫鬼老头托人制造的一个赝品。我要用它行骗。”

“什么?还要行骗?我这不是有一个真的玉壶么?将它当了,不就发了?”木札说。

“如果你希望喝一回酒,而且喝个痛痛快快,你就必须答应我,”我严肃地说,“一会呢,不管发生什么,不管我做什么,不管我说什么,你不要出声,你只能保持沉默——记住,你只是一个木头人——一个不会说话的要听我指挥的木头人。”

“只要能喝上酒,什么都不是问题。”木札笑哈哈地点头。

后来,两人进入了一个当铺。这当铺的掌柜正是那叶家老三——长安三笨之一——留一招。留一招那时正在台前聚精会神地打着算盘,他那几根手指在算盘上面上上下下,拨珠弄弦一般,十分灵活。

“留一招!”我走过去叫他。

他吃了一惊,见叫他的人是一个毛头小子,穿的破破烂烂,心中顿时又气又恼,不由破口大骂:“乖乖的,你这个小子,干什么?讨饭吃?没有,快滚。”便又低头打他的算盘。

我轻笑一声,叫木札从怀中取出那个真的玉壶,双手递到留一招的面前。在昏黄的灯光下,玉壶十分光滑炫亮,如同抹了一层油,闪闪发亮。它立刻吸引了留一招的目光。

那留一招,止了手头上的动作,眨了眨眨,又瞪大眼珠子,认认真真地去观赏那个玉壶,又仔仔细细的,将那个玉壶前前后后打探了一番,还斤斤苛苛地将王壶左左右右摸了一遍。他那眸中的两珠子一发亮,便说:“分外的亮,分外的光滑,这是什么时代什么人的手艺?”

“这可是个大手笔。我卖起关子来,横眉吐气的,“它叫玉壶,是孔夫子用过的夜壶。从春秋到现在,已有上千年历史了。它可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老古玩了。价值连城,不,是无价之宝,不过,我可以以一千两的价钱当给你。”

留一招不出声,左手抡起一个木锤,往台上挂着的铜面打了两下,便听见从后屋里传来一阵走步声,走出来一个光头老者,那老者一脸密匝匝的皱纹,下巴上面有稀稀疏疏的胡茬儿。他个子和一张木桌一般高,四肢粗大如梁,整个人看去胖似一个酒桶。不过他板着一张毫无表情的面孔,如同挂一块木板,又面无血色,苍白如灰,沮丧的仿佛死了儿子。他说起话来,那个大嘴巴一张一合,双唇一上一下的,木纳如两块石头。

“老不死的,你来,好好鉴定一下这个玉壶。要仔仔细细的,千万不要走眼。”留一招那张脸本来便方如木格,这一张口说了几句活,那样子便酷似一个大猩猩。

“这老头叫不高兴。”留一招对我二人说,“他是古玩鉴定高手,大师级别,你这玉壶,值几斤几两,一会便可知。”

不高兴走到柜台前,个子还没柜台高,待他跳到一张登子上面,我与木札两人才见到他那个从柜台上忽地冒出来的脑袋,他瞄了两下放在台上的闪闪发光的玉壶,便从登子上面跳了下来,不慌不忙地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向后屋走去,他两条腿似乎灌了铅,一拐一扭的,走起路来似乎十分吃力——我都看在眼里。

只听见那老者远远抛下一句:“无价。”

无价!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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