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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数量实在过于多了,以至于南朝的部队根本就不够,必须挨个挨个地去,剩下的让他们不要急,等下就到他们了。

为此,汝南王元悦、北海王元颢等人不得不让人去贿赂萧衍的弟弟,求他们让萧衍把接收他们的顺序排在前边——毕竟大家都家大业大,属下的钱财,城里的兵丁亲眷都在,不是说走就能走,白身去南朝,那日子可就难过了。

留在南朝的元勰、元子直父子,早就已经把妻儿接了过来,虽然不用担心亲眷,但元子直还是感觉如天都塌了下来。

“爹爹,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难过?”元子直这几月时常哭泣,为洛阳的亲友,为朝廷,为百官,每天都哭。

元勰轻叹道:“又有什么可愁的呢?王朝兴灭,这两百年来何其多,我元魏国祚已至,如今能留下血脉,保留祭祀,便是极限,又哪敢再奢求其它?”

在被元恪拿下时,他就已经绝望过了。

他亲眼看着兄长手下的那生机盎然的家国,就那样在元恪手下变得陌生,变得混乱,他有无数次想要提醒元恪,但看着朝廷上下再也不管民生,看着六镇饥寒,看着天下遭灾后朝廷的窘迫。

他那时就知道,不会长久了。

只是没想到,那么快。

他到现在,都有一种虚幻之感。

明明去岁还是万国来朝的朝廷,为何就像纸糊一般,轻轻一推,便塌了呢?

他当年是不是真的错了,应该听兄长的话,废元恪,继皇位,那样,他们元氏的江山,会不会,就不是如今的样子了呢?

他摸了摸眼角,不知哪一年开始,他已经流不下泪水。

已经不会有人再笑着与他说起国家大事,不会有人问他跟在那小孩身边有没有被气死。

也不会有人扳开他的手,笑着问他,真的哭了啊……

他这半生辛苦焦虑,到最后,终是什么都没有留住。

皇兄,阿弟无能,你想保住的,我一个也没留住。

襄阳,萧君泽最近感觉到了无聊。

虽然阿欢委屈地来信,说他明明都已经到蓝田了,翻过秦岭就能回到他的身边,结果就因为西北战事,不能相聚,阿萧,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千山万水,再难我也要回到你身边……

三狗在他胳膊下冒出一个小脑袋,瞅着信上那有些被沾湿的字迹,又抬起头,用一个很扭曲的姿态,看着趴在爹爹肩膀上的大哥二哥。

两个哥哥正在念信,萧二狗还朗诵得声情并茂:“天寒地冻,但我念你的心却像炭火一样炙热,我想你夜像冬天一样漫长……”

二狗念得久了,吞了下口水,这时,大狗立刻用咏叹调接上:“啊~可再漫长的冬天终能过去,相遇的春日不远,等山花烂漫之时,我将带着春风归来……”

三狗忍不住问道:“大哥,我怎么没看到那个‘啊’字呢?”

大狗微笑着伸手,越过爹爹的肩膀去摸弟弟的头发:“没看到很正常,那个‘啊~’是我加的,你不觉得这样读起来更深情么?”

“对啊,到等母亲回来,我们在他面前读他的信,让他知道我们最近已经把字认全了,不会再读错了。”二狗握拳于胸口,信心满满地说。

萧君泽身上爬了三个狗子,还拿着信,看着他们自信的样子,轻啧了一声,将书信放下:“不错,等你们母亲回来,肯定会感动的请你们吃炒肉的。”

“不用他请,”二狗补充道,“我们养的羊已经很肥美了,到时咱们家一起吃羊肉汤。”

“对,魏姨来信说了,羊肉汤里可以多加些枸杞、罗盘草、鹿茸,让母亲多补补身子。”大狗自信一笑,露出缺了两颗上牙的笑脸,然后又本能地捂住嘴,“这些我都准备好了。”

萧君泽摇头:“哪用得着那么隆重,说得好像你爹爹会吃人一样,好了,信你们也看了读了,快去做作业。我晚上要检查的。”

大狗二狗遗憾地离开,还小声聊起母亲写的信一点文采都没有,回头看要不要请几个会写诗赋的来捉刀,爹爹那么有文采,随口就名句的人,会不会嫌弃母亲没学识啊?

萧君泽无奈地收起信,又看着从胳膊下爬到怀里的三狗,啧了一声:“哟,你怎么又回来了,刚刚不是缩得很快么?”

三狗眨了眨眼睛:“我挤你怀里,哥哥他们也要挤进来,上次把我的脸都挤扁了,这次我当然要快点跑啊!”

“你这小机灵鬼。”萧君泽揉了揉他的脸,“行了,出去玩吧,我这还有事呢。”

三狗有些遗憾地从爹爹怀里爬出来,穿着狗头鞋的小脚脚一步三停,看真的赖不下去了,这才走出门去。

“如愿哥哥~”三狗脆声声地唤道。

很快,一个比他高一个头的小孩便出现了过来:“阿端!”

“我已经背完诗经了,爹爹说,再过几个月,我就能和你们一起去学堂了!”三狗欢快地握住了独孤如愿的手,“如愿哥哥,到时我和你坐好不好?”

独孤如愿一时手足无措:“这,你不和你哥哥们坐一起么?”

“都是两人一桌啊!”三狗无辜地道,“哥哥和哥哥坐一起,你也是我的好哥哥,为什么不能和我坐?”

“那,那好吧……”

寒冬腊月,位于陇西的泾州滴水成冰。

大片的三角帐篷绵延在泾州外的山岭官道间,周围山间的树木被伐得干净,到处都是轻烟从帐篷的顶上开孔闹出。

铁锅下方的炉子中,炭火安静地燃烧着,上方的小铁锅里,茶叶轻轻翻滚,粟米混合着奶香被煮成糊糊,散发着阵阵奇异的香。

宇文洛生舀了一碗递给阿母,对方拿着针线挥了挥手:“等会,我再缝两针就完成了。”

她手上正补着一件皮袄,袄子的背上因为经常背负武器,被磨出一个洞口,这风一旦透进来,人在外边很快就凉了,万万马虎不得。

她问了好几户人,才要到一块碎羊皮子,这便立刻给儿子缝补起来。

“来,试试。”她抖了抖这件长袄,欣喜道,“听说南边不冷,黑濑如今脸上都不挂着的鼻涕了,两年没见他,也不知他长多高了……”

宇文洛生接过皮袄,熟练地裹在身上:“等会将军会让人发放粮食,你们到时记得过称,若是少了,离仓不认的。”

“知道了,”宇文夫人轻笑道,“别操那么多心,那些部族闹闹,也不过是的看着将军手下物资丰沛,想多要几分,这天寒地冻的,少一口吃食,过冬就难一分,大家心里都卯着劲呢,我儿你急公好义,处事公正,将来在襄阳,也必有一席之地。”

宇文洛生应了两声,一边吹着滚烫的吃食,一边飞快吃完了,感觉手脚都热乎了,把碗筷放下,这才出门巡逻。

门外的帐篷里,每隔十余丈,便有一个木棚搭起的土坑,周围数十户人家便都在这里方便,倒不是他们喜欢干净,而是这边的粪土是可以换成粟米和钱财,那当然不能随便外流了,那都是一个氏族的财产!

各家帐篷门前都有放好的雪桶,用来收集雪水饮用。

牲口都围绕聚集在部落中间的棚子里取暖,一切都井然有序,草料都有严格的支取计划,他们还卖掉了一些牲口,用来的换成米面炭石过冬,大家都很也都在寒冷里交谈着,到了襄阳要怎么过日子。

族里的儿郎们大部分都已经是贺将军的手下,贺将军把他们以千户为单位,每个千户出一个千户长,每户出一丁,组了一支四万人的部队,平定了西北的几乎所有郡县,只是碍于距离,没有去攻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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