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故乡，回忆，过年（二月）（2 / 2）

雪枫休息了两个礼拜，二月份就在眼底下过去了。很多时候她觉得是一个不真实的梦，有时候会梦到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姑娘向自己奔跑，像是自己，又不太像。

邢婕玫也趁着周末的时间去医院检查了一下甲状腺。

医生很熟练一摸，然后就是开单子，要验血和拍B超。

等报告出来的时候，邢婕玫的心脏出现了短时间的停跳。

甲减是预想中的，没想到右侧的甲状腺居然生出了一个绿豆粒大小的结节，边界不清，形态不规则，有钙化。之前听另外一个好朋友，同在上海，说起自己的男朋友在公司体验中也检查出了这个问题，医生说还好是液态的，没有钙化，要不然有可能是不好的。

医生显然见过太多像邢婕玫这样的患者，声调冷静：“要吃药，每天早上空腹。然后结节性质无法判定，定期随访。”

邢婕玫张了张嘴，想问一下，但是什么话也说不来，然后下一名患者就赶上前来。

接下来的一周邢婕玫就疯狂的上网查阅各类信息，并参加了两场医院组织的讲座，看了三家市内最好的医院，那段时间她觉得自己是神经了。

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她不知道可以和谁说，虽然慢慢也知道即使是恶性的话，也不会影响到生命，它的五年生存率是98%。感觉自己很神经质，也关闭了与外界的联系。

手机里面全都是王伟发过来的信息。

终于邢婕玫鼓足勇气，把自己的状况大致说了一遍，态度很平和，自己都感到吃惊。“那我们要不就算了吧，反正也没怎么在一起很久”心里默念了多遍的话，邢婕玫还是说了出来。

“你是开玩笑的吧，这又不是苦情剧，亏得你受了这么多年的高等教育，我们家邻居好像就是你说的这个病，都二三十年过去了，也没有事。”王伟有点生气，总是感觉是对方找的一个借口，要不然这么久了，也没说起家人见面的事情。

邢婕玫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王伟那边也不说话。

“那先这样吧，我挂了。”邢婕玫打破僵局。

“先别，我也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人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你慢慢听着”

“什么不是吧，你身体也有问题。”

“我身体可好呢，我们家有长寿基因，我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健在，都80多岁了。”

“那是什么，你不说我就挂了，明天还要去医院做个检查呢。”把话说开了，邢婕玫的睡意一下子就席卷了大脑，她觉得自己是应该好好睡一觉了。

“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我的腋下有味，就是狐臭，但是味道很轻，一般只有夏天的时候能闻得到，声明啊，真的是很轻很轻的，我的大学室友，甚至老爸老妈都不知道的。”

“那也有可能别人不好意思说吧，不过话说回来那如果我不介意你的狐臭，你就不介意我的甲状腺吗，那我不介意。那我睡了。”不等那边的回复，邢婕玫就率先挂掉了电话。

关于这种刺激神经的味道，邢婕玫记忆犹新。初中一位女生就有，不过小镇的人们见识不多，她不知道原来这种味道还有着这样一个名字，她只觉得那是一种令人晕眩的，想要逃避的气味，再就是上一份工作，然后空降了一位营销经理，味道浓烈到要每天开窗才能够缓解空气中的污浊，幸好那个人只待了一段时间就被调回总部，据说他还有两个女儿，邢婕玫心里最先想到的是他的老婆如何做到每天同吃同睡，还要有肌肤之亲的。

她又想到了妈妈的口臭，过年回家妈妈妈妈和自己说起来，然后自己正对着妈妈的嘴巴，那是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酸腐，以及在地铁有的人散发的汗腥味，还有之前同事的脚臭，邢婕玫顿时觉得自己的每一个细胞好像都沉浸在这种种一回想胃部就翻滚的味道，久久不散。

事情没有到死亡的地步，那就算不上太坏。我们生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中，有所瑕疵也是无伤大雅，造物主是如此的忙碌，所以在每一生命诞生之初还设计了那些独有的细节，也是难为这个老人家了。

做完甲状腺结节造影的邢婕玫心情雀跃，医生已初步排除恶性的可能，虽不能百分之百保证无忧，但是每三个月做个检查即可，观察这个小东西是否有长大的趋势，如果那样就直接手术摘掉。

时间已进入到二月份的尾声，这段时间对于两个姑娘来说都是杂乱的，悲伤的，好像命运之神说姑娘们，我要给你们来一点颜色看看了，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婕玫和雪枫似乎确实没有做好准备，猝不及防，但是又能怎么样了，也就是咬紧牙关吧。

雪枫有时候还不自觉抚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她丝毫感觉不到一个小小的生命来临的迹象，她曾经是那么热切的渴望，这个冬天停留的时间在很久，久到穿的再多还是手脚冰凉，没有丝毫变暖的迹象，就如坠入了冰河世纪那般。

现在的邢婕玫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吃药，是一种很小的白药片，她可以感觉它们在自己的体内融化，替代脖子下面两片叫做甲状腺的东西干活。

然后就想起身患类风湿性关节炎和高血压的爸爸，每天都会吃一小把颜色大小不一样的药片，还有已过世的奶奶，原来在这样的时间端口血缘关系有了某种关联。

不仅如此，邢婕玫终于要做向往已久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女人，很多东西是不能吃了，各类的麻辣烫、烤串、酸辣粉等均可目不斜视走过，去超市的时候直接忽略零食区，买一样东西之前慢慢打量上面的标签信息，如果是要买面包的话，上面有人造奶油成分，不过它如何朝自己说着吃我啊吃我啊，她都可以拿起端详几秒然后放下，心里默念我非良人，去等待着你的有缘人吧，开始自己学着做饭，原来在家的附近就有一家菜市场，每当周末的时候选购着各类绿色蔬菜，就感觉好一副人间烟火的明亮图景。

高阳阳还带很多零食过来，不过邢婕玫再也没有吃过了。也没做过多的解释，就是说要减肥了，这也是女生无往而不利的借口啊。

上班闲聊的时候说起过，高阳阳说那些零食也不是自己买的，是喜欢自己的女生每一次给自己宿舍留下的，说实习生很辛苦，不过自己对她没什么感觉，每一次就推脱不掉所以就带到公司来了。

“那也应该说明白啊，不然人家多伤心啊，你们年轻人，还真是的”邢婕玫看着比自己小的年轻人，就觉得自己是过来人，理应给出一些具有参考性的建议。

“那你了，你感觉我怎么样？”高阳阳随口一问，但是心里面却很是紧张，他自己也说不清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爱笑，耐心，几乎没有看到她生气的样子，说不上漂亮，但是眼神很亮，总是感觉生活很美好的样子，这是和他周围女生都不一样的地方，不撒娇，不折腾，不作。

“恩，感觉你很不错，工作很努力，你放心，你的实习测评我会给出很高的评价，姐明白，都是过来人，有时间请姐吃火锅吧”然后就继续埋头工作，之前因为经常请假跑医院落下的工作都成堆了。

高阳阳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等哪一天自己要勇敢表达出自己的心意，如果不成的话，还是可以做朋友吧。

有一个周六，邢婕玫百无聊赖。自己去了一趟后花园。

因为气温的原因，人不是很多，冷寂，清幽，没有什么原因，就是想找个时间独处，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

这一次邢婕玫走到了一片竹林之中，这里还如常的保持着一片青绿，风起来的时候，就是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一种头上有一小撮白毛的鸟在四处飞，叫声活波，邢婕玫想着如果真的可以选择的话，做一根竹子也不错，不用担心寂寞了，有那么多的小伙伴。

雪枫又想结束了这种定期的见面，每一次的谈话可以解决生活中的实际问题吗，对自己的人生轨迹有所触动吗，每个人本身就是独立的个体，即使是夫妻，也无法真正走进彼此的内心深处，什么事情成为了定式就丧失了原本的乐趣，就比如前几个她和张元的备孕，现在对于夫妻间的床笫之事彻底失去了热情，只有每个月15号到账的工资让自己感到踏实。那是一种精确的、价值可以看得见的存在。

这个月自己身体在休养。

那下一个月呢，需要自己找一个怎样的借口呢？也许本不该开始的，两个不幸者的抱团取暖也不是让生活容易些。在面对问题的时候，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人还是要考虑现实层面的东西，比如如何让个人资产升值，或者再重拾书本，继续踏上注册会计师的旅程。

邢婕玫心里也是忐忑，如果雪枫提议散伙，自己估计也只有应允，记得在高中阶段就号称着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人，以亲情、爱情或者友情的绑架都是不可取的。但是她还是很珍惜每一次的会面，也许是自己与旧日联系的象征，想起小的时候，自己可以去玩的小伙伴就那么三四家，有英子、艳艳、还有小芬，每一个漫长的暑假邢婕玫就一家或者几家行走，有时候碰巧都有事情，比如走亲戚或者进城，自己的心情就会变得无比失落，感到辽阔的天地间竟没有一个小姑娘要去的地方。

就是这样一个害怕孤单寂寞的小孩，但是却又出于对于异域生活的肚子跑到很远的地方一个人生活，邢婕玫觉得自己的逻辑肯定是有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