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石刻家(1 / 2)

“难得现在还有这么多年轻人还对石刻感兴趣。”靳德秋笑呵呵地说,“怎么样,没白来一趟吧。”

眼前的老人约莫六十七八,身穿一袭藏青长衫,容貌和蔼,精神矍铄。一双手粗壮结实,手指皲裂关节微弯,与养尊处优的环境反差极大。

“真是没白来,”谭决川看着靳二爷的茶杯空了,又拿起紫砂壶来给老人续茶,真诚道,“国内外那些名家的雕塑我也看了不少了,但比起理萍的石刻来,不知道怎么着,就是感觉缺点东西。”

靳德秋满意地看着谭决川,他不是不知道谭决川的来意。眼前的年轻人长发及肩,在后脑扎了个小辫,模样清俊利落,谈吐中还有几分稳重在。

他倒是愿意收个徒弟,只是毕竟不是理萍本地人,他还想再探探底子。

靳德秋捻了几下黑石珠子,刚要开口,便听门外传来——

“二爷!大少爷回来看您了!”

话音未落,只听一阵脚步声,一个相貌英挺成熟的男人呼啦一下拨开帘子,抬头笑道:

“二爷爷,我回来了。”

靳德秋点点头:

“可算回来了,这些年在外面怕是吃了不少苦了,祭祀可得心诚点,多拜拜,让枯陀天好好保佑保佑你。”又一抬手,“这是小东的朋友,外面的青年雕塑家,过来看看学习学习。你们年轻人之间话题多,平常多聊聊,可不能怠慢了人家。”

谭决川站起来朝靳尚北点点头,笑道:

“啊,算不上雕塑家,二爷捧高啦。”

“嗐,”靳尚北也冲谭决川点点头,笑着说,“小东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务必和我说。”

靳尚北又看向靳二爷:

“正好我也带了位同事过来,他也对石刻很感兴趣,二爷爷不妨给我们也讲讲、逛逛?”

正午的烈阳高照,空气仿佛都波浪式地微微颤动,蝉叫激烈犹如被碳烤着一般,但树荫下却一点也不觉得热,偶尔还有风阵阵吹过。

一架木桥蜿蜒着通向潭中心的凉亭,凉亭中却未设石桌石椅,反而立了一尊未完成的石像。

石像约莫两人高,手足皆未雕,只含糊有个轮廓,底部稍前又雕出一朵花来。头微微低垂若观花,虽眉目大致只有框构,但悄然生出一股庄重沉郁之感。体块不似传统金刚般孔武巍峨,线条不如魏晋菩萨一样柔美飘逸,却自有一派自然超脱之感,然垂头敛目,似哀似悯。

石像旁站着一个男人,身形挺拔,背对众人,没注意不远处身后来人。

“二爷爷,”靳尚北凑到靳二爷身旁介绍道,“这就是我上司,我就是他招进局里的,平常很照顾我,对理萍文化很感兴趣。”

“哦——”靳二爷长长地应了一声,笑呵呵地高声问,“前面的客人,怎么称呼——”

男人回过头来,朝他们一笑,朗声道:

“李陵。”

李陵比靳尚北还要大上一些,三十出头的模样,长相极为端正,两道浓眉下一双炬眼,十分有神,气质刚正温和。打扮得十分低调,扔到人群中就如石沉大海一般难寻。

谭决川见李陵虽是对着靳二爷说话,但目光不经意间略略把众人除了靳尚北都瞥了一遍。

李陵见被谭决川发现了也不局促,倒不掩盖,反把谭决川也打量了打量,还笑着对他点点头。

谭决川心想这人乱看什么,一边也不甘示弱地笑回去。

周松照在谭决川身旁,看着他们奇怪的互动,问道:

“哥,你们认识?”

谭决川也不看他,答道:

“不认识。”

“那你俩干嘛呢?”

“没干嘛,好了安静一点。”

谭决川不耐烦道。

李陵迈步走向靳二爷,笑道:

“您就是尚北他二爷吧,他常跟我提起您呢。”又随众人一并走回亭中,“他那眼光又高又挑,之前跟人家联谊去蜡像馆,他这看不上那又说不像的,今天可算是知道了,见过了好的,自然就看不上次的了。”

“呵呵,”靳德秋爽朗一笑,“那是自然,早年理萍七成的石像皆出于我手,”又感慨道,“只是近年来年纪大了,手脚也不如以前灵便,只雕祭祀的主神像了。”

“主神像?”靳尚东看向亭正中央两人高的巨像,“是这尊吗,爷爷你是不是还没雕完哪,脸没刻全乎咋,还来得及吗?”

“已经将要完工了,”靳二爷道,“就差把枯陀花再催生出来,等藤蔓爬到石像脖子上,祭祀的日子也就到了。”

老人又伸手摸了摸石像,触感一片冰凉湿润,道:

“不久了,还有一天一夜就够,叫他们多刷些水就好。”

谭决川探头:

“为什么不给枯陀天雕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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