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打捞星星的囚徒（1 / 2）
寒假很快结束，转眼又到了新学期。
开学第一天的班会课结束之后，我照常来到了杂物室。虽说呆在教室的时间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难熬，但只要有机会，我还是愿意去安静的杂物室。因为我喜欢不用顾及陌生人目光的、自由自在的时间。而且……
“下午好啊，镜无。好久不见。”
——果然。一打开门我便看到咏晨学长悠闲地坐在窗台上，手中捧着那本似乎永远也看不完的厚书。
看来学长真是很喜欢这个地方啊。
我叹了口气，关上门走到我常坐的椅子旁边，放下书包。
“才不是什么‘好久不见’呢。学长不是在假期打了好多个电话来监视我的交友状况吗？”
“嗯？可是我们的确是没有见面啊。还有，那可不是‘监视’，那是来自学长的关心。”
……作为高三学生，在可怕的补课安排下还有精神打那么多电话，学长真的悠闲过头了。
我才担心你的交友状况呢。
“不管怎么说，这个学期学长就要迎接高考了吧。目标大学已经定下来了吗？”
学长好像很苦恼似的皱起眉头。
“嗯——目标大学啊。那个……怎么说呢，无所谓啦。到时候自然而然就会有灵感的。”
——说出了十分具有学长风格的脱线言辞。
听到这句话，我简直想要当场扑倒在桌子上。
“什么‘无所谓’啊！学长你真的是高三学生吗？现在几乎所有的前辈都在为考上目标大学拼命，结果学长还连‘目标大学’都没有吗？不管怎么说请稍微上心一点——”
说到一半，我忽然发现学长看着我，呆然不语。
热度窜上脸颊，我慌忙低下头。
“对、对不起……我说得太过火了……”
我在干什么啊。
再怎么说，对方也是“学长”……就算我们再熟悉，我也不该对学长的选择指手画脚。
“不……哈，没事没事，我只是吓了一跳而已。今天我对镜无的认识又深了一层，真是太好了。”
“……请别用玩笑话糊弄我。‘又深一层’是什么意思啊？”
“嗯……比如说，‘一旦熟悉起来的话，就算语气很尊敬也可以说出很厉害的话’之类的？”
“……‘很厉害的话’又是什么啊……算了，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
在这种地方纠缠下去的话只会没完没了的原地打转而已。
“呵呵，不过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哦？照目前的状况来看，镜无你和水沫还有筱竹她们相处得很好，假期也常常一起出去玩吧？”
“……今天下午也要一起吃饭来着。”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看起来镜无跟熟悉的人已经不存在‘交流障碍’的问题了呢，这是个好消息。不过……我倒是希望镜无能在这个基础上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
学长悠然一笑。
“‘没有交流障碍’的情况仅限于‘熟悉的人’，但这世界上更多的是你不熟悉的人，也会有很多你讨厌的人和讨厌你的人。很多时候我们不得不和这些人打交道……要是被‘障碍’羁绊住的话，说不定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失败哦。所以我希望镜无能尽量主动地去克服这个问题。”
“……嗯……”
“社交焦虑”最大的敌人应该就是“陌生人”吧。
无论是积极意义上还是负面意义上，任何陌生人都会在持续接触的过程中变为熟悉的人。但不管怎么说，熬不过“陌生人”这一阶段，一切都无从继续。
一次意外事件让我和筱竹、水沫逐渐熟悉，变成了朋友。但那种意外可能随时发生吗？
老实说——我也不希望类似的事再发生第二次。
“也就是说……既然我不再身处‘一个人的世界’，就不得不考虑‘可能会跟陌生人接触’的情况……”
听见我的喃喃自语，学长微笑着点了点头。
“就是这个意思。别的不说，筱竹和水沫应该也有很多别的朋友吧？镜无不可能完全不跟他们打交道。所以，就算是循序渐进也好，我希望镜无能慢慢学着去克服这个问题。”
……说的也是。
虽然明白学长是对的，但一想到要忍耐着不安感跟不熟悉的人交往，我就感到心烦意乱。
“也就是说……引用学长的话，学长打算把这当做‘第二阶段’的目标？”
学长沉思片刻。
“要说目标的话……这也太含混了些。不用那么紧张，镜无当做一种尝试慢慢努力就好。‘第二阶段’的话再等等也没关系，在此之前镜无就好好享受自己的高二生活吧。”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投降了。
“我知道、我知道了。我会尝试看看的……作为交换，学长也再对升学的事上心一点吧。我可不想在重考生队伍中看见学长……”
“放心吧，我心中有数的。”
……这个人根本就是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
我还想说点什么，却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还有半年。
还有半年……不，准确来说，还有三个多月。如果学长顺利的考上大学，那么我们就不能再像这样见面了。虽然学长又啰嗦又爱操心，说不定还会常常打电话来关照我的情况——可是，那又能持续多久呢？
大学生活应该很忙碌而且很精彩。
到那时，就算是悠闲过头的咏晨学长，应该也很快会被其他的新鲜事吸引住，说不定还会交女朋友。然后，他就会完全忘记我这个古怪的学妹。
说起来，学长长得好看，性格也很温柔。虽然是个笨蛋，应该也会很受欢迎吧？
……总有一天，这间屋子也会变成名副其实的“废弃杂物室”。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我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到那时，我也会逐渐忘记咏晨学长吗？
“——镜无？”
“……！”
我被吓了一大跳。回过头，学长正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呜哇……！
我、我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
“怎么了？突然就发起呆来。”
“……没、没什么！”
“真的吗……？可是，你刚才好像——”
“都、都说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要做预习作业了，学长不用在意我做自己的事就好！”
我竖起课本挡住了脸。
结果，等我赶到和水沫、筱竹她们约定的快餐店的时候，她们已经坐在那里等我了。
“太慢了！”
一看到我，筱竹就把快餐店的宣传单拍在桌子上，生气的说道。
“把我们扔下跑掉也就算了，居然还迟到了十分钟！”
“……对不起。”
我拉开椅子坐下。
当然，我绝不会告诉她们我是因为发呆太久忘记时间的。
“今天休想再蒙混过去！上学期你就一直在糊弄我，今天我非——得问出来不可！”
筱竹还是不肯放过我。
“你老往那个脏兮兮的废弃杂物室跑，究竟是干嘛去了？我说在前面，你上次可是说漏嘴提到‘学长’这个名词了哦！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你要是不老实交代的话，我就把芥末挤到你的三明治上去！”
“事实上我今天不打算点三明治……还有，我真的说了吗？那个……‘学长’什么的——”
“那是当然，就算你的声音再小，那么重要的讯息也不可能从我耳边溜走！好了，快点主动交代吧！”
筱竹目光炯炯。那样子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兴奋……
我心虚地喝了一口水。
回想起上学期——筱竹在“那件事”之后不到半个月就来上学，而且已经完全恢复了先前那骄傲活泼、大方亲和的做派。不明真相的同学们虽然一头雾水，但也很快便重新接纳了她。
我和水沫当然很高兴，但——
“什么啊，要让他们喜欢我简直小菜一碟嘛。”
——筱竹不以为然地对我们说。虽然知道她恢复之后会是个相当可怕的人物，不过她那么大方的把本性暴露在我们面前，还是让我和水沫都大吃一惊……虽说，她确实也没有对我们掩饰的必要。
但是我万万没想到，今天这种“审问待遇”居然落到了我的头上。
怎么办好呢？
倒也不是要刻意隐瞒，只是一想到要向她们介绍那个一点也不像学长的学长，我就头痛不已。
“总、总而言之，我们先去点餐吧。我会一边吃一边适当介绍的……”
“不是‘适当’而是‘全部’哦！”
筱竹强调道，然后站起身——好歹是认同了我的说法。我不由得叹了口气，好了……现在算是糊弄过去了，可待会我要怎么说才好呢？
“水沫？干嘛还呆呆地坐着啊，要去点餐了哦。”
听见筱竹的叫声，我这才注意到——水沫从刚才起就趴在桌子上不说话，扁着嘴垂头丧气的样子，只顾盯着自己的手机。
……跟平常活跃的她完全不一样。发生什么事了吗？
正当我沉思的时候，后背忽然挨了筱竹一掌。
“镜——无——！怎么连你也发起呆来了啊！真是受够你们俩了……快点走啦，队伍都快排到门口去了，你们俩今晚还想不想吃饭啊！”
她不由分说地把我们俩拖向点餐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