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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家中人口数量领到药粥后,数日的绝望终于等来了救赎,他们佝偻着身子向刘伯父叩拜。

刘父不敢认这个情,手掌指向一旁正忙着分发的明熙:“都是叶姑娘的功劳,药方是她写的,仙药也是她拿出来的,你们可不能谢我,去谢她吧。”

明熙正忙着,忽然就有一大群人乌泱泱地挤到自己面前,她正疑惑,问:“领药粥要排队啊。”

人群中有人喊:“是她!前几日药堂门口发药的也是她!”

“菩萨!是救苦救难的女菩萨!”

“是叶家的孩子!听闻叶家至今一个人都没出事呢!”

“未卜先知,这不是仙人是什么?”

众人杂乱的声音混在一起,明熙听不真切,只觉得他们各个神情激动,一点儿病气都看不出了。

真心地为他们感到高兴。

明熙被人群簇拥着,品秋一眼就瞧见了她家姑娘。

找上来的的时候还满心担忧:“姑娘,你这两日不要紧吧?”

明熙没想到会看到品秋,一脸震惊:“你怎么出来了?府中有人病?祖母怎么样了?”

知道她想歪了,品秋连忙打住:“府中没事,老夫人也没事,她一直在院中静养,连外面疫病的事都不知道,是有人听说了疫病已经被解决,现在人人都可以来知府门口领药粥,我才想着出来找你的。”

没事就好。

明熙长舒一口气,正准备说什么,怀生又来了,他跑得满头大汗:“姑娘,晋医师出来了,我家公子已经没事了!”

听了这话,也顾不得别的,望向刘鸢,她点头:“快去吧明熙,千万别急。”

她怕跑不及,让品秋背着她,一路飞快地赶回药堂。

院中,晋修正在净手,他抬眼看到明熙从品秋背上爬下,脚步蹒跚差点又要摔倒,手指间动作顿了顿,又继续清洗着。

“怎么样了?”明熙不敢进门,只是抓着晋修的袖子焦急地问,“他怎么样了?”

晋修没有拉开她,就着她的姿势还稍稍弯了点腰:“没事了,只是发热引发了他的久病,好在没烧得多厉害,已经退烧了,就是他的……”

晋修声音放得低了些,垂眼望着明熙的脸:“他的毒,这次凶险了些,你之前是不是一直在帮他调理身子?做得很好,若非有你,此番他就算挺过去,也再无康复的可能。”

他这话说得吓人,明熙脸都白了:“那,那就是说现在没事了?”

晋修垂眸点头。

明熙又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那我能不能进去看看他?”

得到了点头认可后,明熙嗖一下窜进了屋子。

这间房很小,像是药堂平日开张忙不过来时掌柜睡得地方,慕箴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唇色都淡了几份,双眉轻皱着,搭在被子上的腕骨嶙峋,看着就让人心惊。

她终于明白前世为何自己每每生病,姐姐前来探望自己时,总是忍不住地点眼泪。

因为明熙自己也经不住,眼前朦胧一片,泪水蓄满在眼眶,都不需要眨眼,便能一颗颗饱满地掉下来。

就像珍珠一般豆大圆润。

她上前摸了摸慕箴额头温度,降是降下来的,但又觉得低于正常温度。

害怕他冷,明熙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还往上拽了拽,将他脖颈处都围住。

见晋修进来,她低声询问:“他的旧伤能根治吗?”

“难,”晋修坐在椅上,给自己倒了杯茶,“若是还有九丝白鹤草,就容易了,但是这种仙草,向来极为难寻,你能找到一根,已经很不容易,再要……”

“我有。”

明熙打断他,眨巴着眼睛说:“我还有两根。”

晋修:……

这合理吗?

感受到晋修莫名有些哀怨的小眼神,明熙挠了挠脸。

她自是清楚,前世晋修从很久之前就一直在找这株仙草,但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普普通通一场义卖,竟然让她不费力气直接收获三根。

明熙将另外两根九丝白鹤草拿了出来,摆在晋修面前。

“我知道先生您出诊费高,我出不了这么多,既然您说它珍贵,那这最后一株,我当诊费送给你。”

晋修安静地垂眸望着红盒中并排放着的两株仙草。

一共三根,一根救了渔阳,一根拿来救这个少年,还有一根当做诊费送给自己。

他安静了很久,才轻声开口:“那你呢?”

他抬眼望着明熙:“你的身子我若是没有诊断错,也是极弱的,若是没有这仙草稳固,你也活不长久。”

晋修的眼睛不知为何有些暗淡,黑沉沉的,不像记忆中那般明亮。

是因为屋里没有光吗?还是他在生气?

不会,明熙很快又反驳自己,晋修那样好脾气的人,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生气,眼下二人都不相熟,得到了肖想许久的仙草,他应该高兴才是,怎么会生气?

晋修问她:“你自己呢?不需要吗?”

明熙释怀地笑,她摇头:“我并不在意,长寿也好,短命也罢,也许这是属于我自己的命。老实说,我对这些看得并不重要,人活一世,我只希望自己在意的人能够过得安好,顺遂,这样我便了无遗憾。”

她坐在床边,轻抚慕箴因痛楚轻皱的眉间,声音轻的就像一阵风,她喃喃自语:“我能来到你身边,就已经足够幸运了。”

晋修望着她:“我还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他歪头道:“见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个胆子很小的人,遇事只会哭的那种,但渔阳的疫病这般猛烈,你却是一个人逆转了危机,即便我不来,也根本不需要担心。”

“你比我想象中,要坚强许多。”

明熙闻言只是笑笑,她自己并未察觉这些改变,但听晋修这么说,她才突然明白。

她早已不是前世那个人了,前世的明熙,如果被困在一座围城之中,只怕早就慌乱无措,只会傻傻闷在屋中哭泣,等着谁来拯救。

怎么会想到又是救了刘澍又是写药方的。

明熙垂眼望着慕箴安静的睡颜:“是因为他在我身边,我才有这么大的改变。”

“他对你来说,很重要?”

晋修猝然开口。

明熙皱眉,有些不喜他这样问话,却还是回答:“自然,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她转头望着晋修,眉眼间有些疏离:“先生说看错了我,难道我也看错了先生?我本以为先生是个不爱与生人说话,能躲就躲之人,没想到却也是有一颗八卦之心的?”

见她这般,晋修有些无措,他张口又闭上,来回几次,眼睛暗淡了下去,双眉下压,整个人沮丧地像要哭出来。

“对不起,”他声音有些喑哑道,“我不……来这是个那么重要的人,对不起……”

他张嘴想接着说什么,但看着明熙细心为慕箴擦额头的动作,几次三番,终归是没有再说话。

沉默地收起了红盒,晋修起身离开。

明熙见他离开的身影单薄,整个人笼着一层莫大的伤心,有些迟疑地心想,方才自己的话,说的是不是太过分了。

她怔愣片刻,还是起身追了出去。

晋修此人,对她有救命之恩,教育之惠,她敬之爱之,只是方才他那句轻飘飘的问话让她不快,她也不该那般说话。

天已经快黑了,渔阳阴了几日,就今日晴了,这样的天衬托着全城得救的背景,有一种让人心空的放松。

晚霞绚丽的色彩大片大片的铺散在天际,明熙找到在准备药方的晋修,没有犹豫大大方方地上前:“方才对不起,我有点着急了,说话难听了些,你别往心里去啊。”

晋修一愣,随即又垂下眉眼:“没关系,我不在意的。”

“真的吗?”明熙问他,方才看他明明就有一种让人难以忽视的脆弱和悲伤。

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快来哄哄我我太伤心了的潜台词。

“嗯,”晋修轻轻应了一声,显得极为乖巧软糯,“没关系的,真的。”

晚风轻轻带起他的发丝,晋修的头发尾巴总有些翘,散在脸颊旁,更显得少年气。

他说着话,却一直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很久之前,有人曾经对我说过,旁人的话语意见统统都不及自己内心想法重要,心中记着这样一句话,旁人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的。”

难怪这次见,感觉晋修已经不怎么怕人了,不然怎么会和自己这样一个没见过的人说这么多话。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改变,所以这辈子与前生有许多不同,晋修性情的改变,这样看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明熙弯弯眉眼:“这样啊,很有道理啊,那你要好好记住这句话啊。”

晋修没有抬头,只是一直望着手中的药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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