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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下班前,渊明告诉一诺,晚上他要加班,又要辛苦她照顾轩轩。一诺对他失望透顶,懒得理他,直接挂掉了电话。

今天轩轩数学考了93分,被老师特意提出表扬,一上车就向妈妈宣布了这个好消息,看着轩轩兴奋的模样,一诺只能强打精神,笑着夸赞他、鼓励他。回到家,一诺督促轩轩赶紧做作业,她换过居家衣服后,赶紧进厨房做饭。洗菜时,她突然觉得特别累,全身无力,两腿发软。她真想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想,径直到房间躺着,但想到轩轩一回家就喊饿,她只能强打精神,赶紧做饭。

吃饭时,轩轩察觉到妈妈的情绪,乖乖地、安静地吃着。这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安静,一诺拿起手机,见是付建功的电话,本能地有些紧张,接通后,付建功问:“一诺,吃饭了吗?”一诺说:“正在吃。”付建功说:“哦,七点了,是该吃饭了,我电话打晚了。不好意思,打扰了,你吃吧。”一诺听电话那头的声音疲惫又落寞,不忍就此挂断电话,说:“付总,您还好吗?”付建功说:“下午被检查组叫去问话,刚刚结束,心情不太好,想找个人一起吃饭,既然你已经在吃,就不打扰了。”一诺犹豫了几秒,说:“付总,我心情也不好,安顿好孩子,我就出来陪您吃吧。”付建功说:“好的,我在你家小区附近找好餐馆后给你电话。”

挂完电话,一诺见轩轩面无表情地吃饭,心里又不禁自责起来。但想到昨天的屈辱,这些年的付出与委屈,她又如同被万箭穿心,感到撕心裂肺地痛。更让她崩溃的是,她要像压住喷薄欲出的火山,压住这撕心裂肺地巨痛,笑对工作,笑对儿子,笑对她扮演的各种角色!她感觉她到了分裂的边缘,快撑不下去了,她真想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想,任性地丢下这一切,畅快淋漓地发泄她心中的九尺恨、十尺怨。可是,可是……,这么多年的习惯性忍辱负重、自律自虐,她又做不到快意恩仇、任性而为,她理智、清醒地知道自己肩负的责任,扮演的角色,她只能拼命地伪装。但她的心里,却强烈地冒出“我要逃离”的想法!

收拾完厨房,轩轩的作业也正好做完,她就开始检查。这时,付建功发来定位,是家茶馆,说这个时间,他就不吃饭了,喝茶时点些小吃和水果,并让她不要着急,安顿好孩子再过来。

一直到九点,轩轩睡下后,一诺才离开家,匆匆赶往茶馆。推开包间门,一诺见付建功正靠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脸上写满了疲惫,她看得心痛又心酸,心想,在这世上,为了挣口饭吃,谁都不容易。她轻轻地关上门,蹑手蹑脚地拉开椅子坐下来。可能感觉到动静,付建功突然惊醒,见到一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闭目养神一会儿,竟然睡着了。”一诺说:“付总,是我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付建功温和地笑笑说:“没事,孩子安顿好了吗?”一诺说:“睡下了。”付建功问:“他爸爸又不在家?”一诺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上来,哽咽地说:“付总,别提他了。”付建功继续问:“他每天都这样?”一诺再也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付建功赶紧给她递纸巾,并将椅子挪到她身边坐下,轻轻地搂着她,默默地陪她发泄心中的委屈。一直过了五六分钟,她的大哭才慢慢止住,变成小声的抽泣,付建功这才说:“赶紧离了吧,离了你才会有幸福生活,至少比现在强。”一诺哽咽地说:“是的,明天我就和他去办证,我对他算是彻底死了心。”付建功追问道:“你真的对他彻底死了心吗?”一诺听付建功这样问,眼泪又开始涌出来,向他讲述了昨天发生的一切。付建功问了郑渊明现在的情况,他们的恋爱史和婚后情况,付建功耐心地听她对他既爱又怨的讲述,并不时安慰,最后,他又问他们财产分割、孩子抚养问题是否协商好,一诺简洁扼要地回答了。付建功说:“既然你们在财产分割、孩子抚养上没有分歧,就尽快离了吧。离了之后,就彻底放下他,开始新的生活,不要再活在他的世界、他的阴影里。他是个自私又有野心的男人,爱上这样男人的女人,大部分都不会幸福。”

在陈潇雨破坏之前,她从没觉得过得不幸福,他的确有野心,但野心不也是上进心吗?她爱他,不仅仅是他们性格相合、缘分相投,也是他自律自强的品性深深地吸引着她,她相信他将来一定不会太平庸,所以她心甘情愿地为他付出;他的本性也绝非自私自利小人,只是他出人头地的愿望太强烈而丢失了本心。所以,对付建功对他的评价,她没有附和。

哭过、倾吐过后,她堵在心里的怨与恨消散很多,理智与分寸也渐渐回归。想着付建功约她出来,是想化解他心中的不快,却不想,先成了她坏情绪的接收站,一诺抱歉地说:“付总,不好意思,您心情不好,又饿着肚子,本来想找个人倾诉,却反过来听我一通哭诉。”付建功见她转移话题,没有附和他对郑渊明的评价,知道她对他还没有死心,但她能打开心扉,向他倾诉、接受他的安慰,他们至少已上升到亲密朋友的关系,至于她对郑渊明的放下,得有个过程,就稍稍用力搂着她,看着她,说:“一诺,在我面前,不要不好意思。”她还没做好接受他的心理准备,对他的亲密举动,她本能地挣脱,眼睛也闪躲到别处,说:“付总,不好意思,不要这样。”付建功见她如此,就把手放开,装着起身泡茶,来化解尴尬。泡好茶,就将椅子挪到她的对面。

一诺想着他还饿着肚子,提醒他吃些坚果和点心。付建功说:“你哭了这么久,也耗了不少气,一起吃。”他们就边吃边聊下午检查组和他谈的问题。付建功无奈地说:“我接手工作已经一年半,这些问题我怎么会不了解呢?只是,集团公司比我快了一步,我还没来得及动手,他们倒先来了,搞得我很被动。我只能坦诚地和杨组长深入交流我的想法和打算,都是久经职场历练的老人,希望他能理解我的慎重,在向集团公司党委汇报时帮我解释几句。”一诺说:“付总,还有人能帮您在集团公司党委成员面前说上话吗?检查组就是来查问题的,希望杨组长帮您解释美言,只能当成一个美好的愿望。”付建功说:“是的,报告出来前,我要回京一趟。”

一诺问:“付总,您今年多少岁了?”付建功愣了一下,说:“四十四。”一诺说:“付总,您是有能力,并希望有一番作为的领导,现在正是您职业生涯的黄金期,如果因这事被耽误,我想这几年您都会憋屈、难受、不甘心,您一定要想方设法化解,至少不能让板子打到您个人头上。”付建功很认可一诺的话,他心里也是这样打算的,说:“一诺,你说的有道理。虽然我最讨厌求人,但这次我不得不厚着脸皮去求人。”一诺说:“是啊,求人是最没尊严的事,但关键时候,又不得不求人。付总,您上面有人吗?”付建功说:“嗯,有个同学,我请他帮忙说句话吧。”一诺说:“那就好。”付建功说:“嗯。幸亏这次只是集团公司内部审查,如果是中央巡视,就麻烦了!”一诺说:“是啊!万幸!”

对公司的烦心事,付建功不想多谈,就问一诺周末一般怎么过,一诺说:“基本都是围着孩子过。送轩轩上两门兴趣班课,再做做家里卫生、买菜做饭,睡个懒觉,两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付建功说:“平时当职业女性,周末当家庭主妇,又没老人帮忙,你过得挺辛苦啊!”一诺苦笑着说:“是呀,挺累,不仅身体累,心也累。”付建功问:“怎么没让你父母或他父母过来帮忙?或者请个钟点工?你现在的气色比以前差很多。”一诺说:“他父母我就不指望了,说起来都是怨气,我父母也指望不了,我家在农村,还有个弟,您可能不知道,农村的习俗,女儿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不能指望娘家,儿子是延续香火、为父母养老送终的,所以,家里一切都要以儿子为主。”付建功说:“我知道,在农村和北方,这种思想很严重,听说在滨海重男轻女的思想也很严重。”一诺说:“是啊。”付建功问:“他父母为什么指望不了?按说他父母应该帮你们带孩子啊?”一诺叹了口气,说:“哎,别提了,提起他们,我就有气,我跟他们的过节,如果要讲,估计能讲到天亮。”付建功笑着说:“这么多怨气?”一诺说:“是啊!”

这时,她的手机响起,渊明打来的,问她:“一诺,你在哪儿?”一诺冷冷地说:“我和一个朋友在一起,我不过问你,你也没有权力过问我。”渊明耐着心说:“我今天加班,所以回家晚了。轩轩到现在还没睡,你赶紧回来吧。”一诺看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当时她安顿轩轩上了床,就赶过来,却没想到他到现在还没睡着。轩轩虽然人小,却早熟,这么晚还没睡着,不知他小小心里又会怎么胡思乱想。一诺只得说:“好的,我马上回来。”挂了电话,一诺抱歉地对付建功说:“付总,不好意思,孩子到现在还没睡着,我得赶紧回家,您也早点休息。”付建功说:“好的,回去吧,我也要回去。”分别时,付建功又对一诺说:“尽快和他离了吧,这样拖着,对孩子不好。”

回到家,轩轩要爸爸妈妈都陪睡,一诺无法,只得三个人挤在他的床上。可能是熬得筋疲力尽,一诺和渊明陪了五分钟,轩轩就睡着了。又过了两分钟,一诺起身,可能有响声,轩轩突然大声叫喊:“妈妈!妈妈!不要离开我!”一诺吓了一跳,赶紧回身看轩轩,原来轩轩在说梦话。一诺只得躺下,心疼地搂着他,小声说“轩轩不怕,妈妈永远都不会离开轩轩。”过了一会儿,轩轩终于睡安稳,一诺才起身离开。随后,渊明也起身离开。

洗漱时,一诺的心很痛很乱。离婚对她来说,虽有伤痛,但她相信,不过是阵痛,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伤口终会愈合,她的记忆终会淡化,但轩轩在缺失父爱的家庭下成长,不管她将他照顾得多么无微不至,也许他的内心都是敏感脆弱的。想到这里,她更加痛恨陈潇雨和郑渊明!

渊明躺在床上,终于等一诺洗漱完,走出洗浴房,他叫住她说:“一诺,我们能好好谈谈吗?”一诺冷冷地说:“谈什么,你说。”渊明说:“你先坐下,行吗?”一诺说:“有什么话,你赶紧说,我困了。”渊明叹了口气,说:“一诺,对不起,我们走到现在,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我都是罪有应得。但我希望你看轩轩也是你儿子的份上,能不能一年半年后,等轩轩适应了单亲生活,你再和别的男人约会?”一诺气得要吐血,骂道:“郑渊明,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你如果珍惜这个家,轩轩何至于这样?”渊明没有和她争吵,只说:“一诺,我不想和你吵架,希望你冷静下来能考虑我这句话。我相信,你爱轩轩,胜过爱任何人。”一诺没有理他,径直到了卧室。

躺在床上,一诺委屈的眼泪又止不住地往外流,这一刻,她深深地后悔认识了这个极度自私又双重标准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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