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选择(1 / 2)

“既然人是由子房带来,自然也会随方田离开,不会让各位因她徒添繁琐。诸位告辞,方田先回小圣贤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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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田估摸着此时应该是戌时了,上山之时眼前虽有素带遮蔽,但依稀可见暖黄霞光和投下的斑驳树影。可是,现下眼睛被覆盖后视线已然漆黑。

张良并没有来时那般从容,虽然仍旧是礼节周到地在方田身侧引路,但无一句多言。

即使看不见他的神情,单从他的脚步方田也知道他正在赶路。因为自身腿脚迟滞不灵,而下山途中地势又趋于向下,他步伐即使只是些许的加急,都让方田险些跌倒。

“实在抱歉。”他道。

“没事。”

他手上及时护住,方田方稳定脚下。就在此前,张良就刺杀失败这个结果似乎已经看出端倪,所以他才断然告辞离开。而那个猜想,就是眼前这个从来处变不惊之人急切的原因。

方田不知道张良的猜想是什么,因为就这件事方田即便作为计划中的一人也无法明白。为什么绝无失手可能的罗网组织会失败?难道,让这次刺杀行动失败才是真正的任务?这样清理思绪,只会让人心生寒战。而这样做的目的,更是方田无从得知的。

“宁姑娘的病情似乎——”

“很奇怪,是吧?”

方田并不在意,边将素带重新调整严紧,边笑说,“行止几乎都要比不上黄口小儿了。”

张良静默了片刻,“师兄颜路尚解医理,或许他能一试。”

“张良先生有所不知,方田这古怪之症最早还是由你们儒家的荀夫子诊断而出。夫子曾说这症状或许不过是简单的风寒外邪,或许是载于古籍中无人能治的疑难杂病。”

方田顿了顿,笑得有些无可奈何,“现在看来,是后者无疑了。”

张良并无唏嘘。方田说过他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他也定然不会安慰些无有用的说辞,因为这反倒显得他是在心生悲悯。

所以他毫无避讳道:“宁姑娘可以解下眼前遮挡,或许不致摔倒。”

“的确,只是——张良先生就这样信任方田?您认为方田不会将墨家现在的藏匿处上报吗?”

“方田确信。”

“为什么?”方田转向他所在方向,“就像方才,您也确信方田不会把您和小跖的设计透露。千机密码铜盘上的失误使方田负戴死罪,如果托出这几点有利的消息,不仅可以将功补过,说不定还能得到嘉赏。方田从不认为自己这样值得相信,尤其是在张良先生跟前。”

“宁姑娘确实很难让人相信。”张良直言道。

“但是?”

他前后话语矛盾,方田自然猜得出他后面还有话。只听他温言温语,却又不甚柔和,“子房只是确信宁姑娘对墨家还有感情罢了。”

方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但听他继续开口。他说,感情由心生,一旦种下即随年岁开散。

“此物由血浇灌,而血生气,气行于周身,则如同枝叶藤蔓攀附经络。所以要想将‘感情’剔除,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可方田听说,有的人是没有心的,即使胸腔内每搏皆存有力度,也形同摆设。”

类似于此的道理真刚同方田说过,可是现在从自己口中说出还是难以压下话里的黯然,方田故作轻松地一笑,问道:“张良先生要如何辨别方田怀揣的是颗真心?不然,它开散的可是虚情假意。所以,方田还是将视线遮挡,也不违请先生带方田来这里的前提了。”

等到稀微人声再次入耳时,方田才将素带解下。此时的天色已将黑未黑,不见日光了。

万物朦胧,生灵昏聩。收市之后,这份宁静与之前街市上的喧闹相比更让人觉得孤寂。

如果要回到章邯暂住的院落,就不可避免地与张良同行一道。他曾几番言谈都将章邯和影密卫这样的字眼貌似无意地落在方田身上,这样温文的一个人,身上却有和章邯一样的可怕之处。

方田现在才看见他面上隐隐的沉静之色。张良的相貌清俊,眉细隽而目灵动,不笑时唇角亦是微微上扬,温煦如三月软风。能在这样长相而又心机暗藏不露的人面上看到这样的沉静,他的内心说不定已然波澜翻腾。

果然,张良此刻是急切的。

向他道了声谢,方田移步离开。却因张良在下一刻的蓦然出言,而不得不顿住脚步。

“天地本无心,因而人有心。”

相距在几步之外,夜色里几乎看不见他的神情。

“真心与否,非一人定论。儒家前辈孟子就曾说过‘尽其心者,知其性也’,凭己及人,不因外物左右,方见人心。好比宁姑娘认为的虚假情意,也会有一个人能尽他心性地相信那是真情流露。”

“嗯。”方田随意地应一声,想了想又添了句,“张良先生如果有要事,就先请回吧。”

这寡淡的意味明显,张良却毫不知趣般继续说道:“近日桑海城有一新起医人,名出草泽,长于疑难杂症。只是她脾性古怪,救治只凭心情,宁姑娘或可一试。”

方田不由皱眉,“有劳张良先生了。”

张良或许听出方田对他的话并无兴趣,继而说道:“在此之前,子房对宁姑娘所言的‘确信’二字,与其说是确信姑娘会守住秘密,不如说是确信盗跖兄所相信的姑娘的心性。”

他忽而提到小跖不得不让方田心下一怔。他言下之意即是因为小跖始终相信方田,所以他才姑且放下对方田的怀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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