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确信(1 / 2)

那一晚我的确愿意让盗跖带走千机密码铜盘,班大师也知晓这件事。他们或许在此前就已经提到过,如今方田一说出口,墨家的戒备虽然还在,但却不甚介意我的存在,就连脾气急躁的大铁锤也不再针对。

初听见赤炼的戏谑,我的心再度悬起,小跖被擒住,想来必然是秦国在桑海城部署的兵力搜寻所致。虽然像方田说的,这是小跖与他的约定,并非毫无准备。看上去,秦国防守在明处,而小跖设下暗局,以盗王之王的的身手救下庖丁而后逃离控制应该是万无一失的。

但是悬起的心依旧负重沉甸。我担心小跖,即便他最擅长虎口脱险且还有说有笑毫不正经,可我希望他能远远离开一切看似危险的东西。

方田向诸位解释造成最开始我所看见僵局的误会,这次盗跖是为了找到庖丁才提议这一计策,而被捉拿则是计策中的一步棋路。

这番解释缓和下了气氛,只是方田顿住话头,再次开口语气严肃。

“兵行险招,也是迫不得已。”

方田本站在我身侧靠前,说完那句话之后目光从站在远处的流沙至墨家每一人面上晃过,徐徐说道:“因为这次,我们的对手是——”

他口唇开合,在说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目光恰好是落在我的脸上的。微微仰面,我清楚地听见他话语中最末二字。

“章邯。”

小跖是一个从来不知谦虚为何物的人,说他贼滑,他还沾沾自喜地称就算是贼骨头他也是天下第一的贼骨头。

我纳闷,“你是神智懵懂还是读书太少?”居然认为“贼骨头”这样的称呼是褒奖之词。

小跖支着下巴,看他锁眉凝神真的是沉思的样子。

“我觉得自己是个顶有小聪明的人!那大概是读的书比较少这个原因了!”他认真说。

“……”

我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幽幽说道:“我看你也没什么聪明的地方。”

“你这样说话,我会很伤心的!”他敝下眉毛,脸上摆出委屈的神情来。

“你要是聪明人,犯得着每次一有任务便抢着做前锋?底下那么多弟子不用,非得头领冒这个险?”

“哎呀,我好像听过有一句话叫什么……有能力的人身揽的事儿就多?”

我怔了怔,“能者多劳?”

“没错!还是你懂的多!”

这个词是道家的庄子所言,巧者劳而知者忧,无能者无所求。小跖确实是能者,所以很多事都能让这个人亲力而为,顶多他会耍几句嘴皮子,之后又神气满满地为心中所向拼尽全力。

“明明知道前方是虎穴、是鲛宫,你意想不到的危险都出现在那里!”说这样的话时语气本来是要生硬,可是越到后面,声量倒轻下去了。

我听见自己轻飘飘地问他,“盗王之王,绝无失手的可能。这样的人前夸赞虽然入耳舒服,但是在人后,你要付出的东西又有谁注意到?为他人口头上一句话拼力,你不是脑筋懵懂又是什么。”

虽然声音不大,但我相信小跖是听见了全部,所以才有那半晌的安静。

“你这话怎么听着怪别扭的?”

方才敝下的眉毛又高扬起来,他伸指绕着额前垂下的一缕发调笑问道:“你在担心我,对不对?”

我回他,“随你怎么想。”

“那我真当你在担心我了!”

其实我并不介意小跖是怎样的想法或是说法,担心还是不担心,随他乐意。更何况他所想所说的是对的。

而我,太过于好奇,每一步都想着偏一毫厘看看规矩外的天地。等流连于外醒来后,才惊觉自己脚下已走过不止三两步。

毫厘之失,千里之谬。有了开始的差距,就找不回原来该走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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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章邯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大铁锤的声音打破这一瞬间的僵局。方田的目光从我面上转开,似乎刚才那一眼的停驻不过是偶然。而在这看似不经意的眼神之外,我觉得浑身的血液犹如凝胶渐解,只是还粘腻着在心脉壅塞,让五感皆浑浑噩噩。

似乎有人开口对答大铁锤的疑问,每一个字模糊在耳边,话中谈及之人似乎就要更靠近一步。

章邯——此刻在场诸位除了曾为陛下身侧第一剑客的盖聂,稍微了解他的人大约要算上一个我。

擒拿盗跖的人是章邯,这让我在担心之中竟生出一丝庆幸。如果我对他近似于无的了解是对的,那么这个人心里想的远比看到的要多,所以,他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推测,就要等到所想成为现实的那一刻。至少在这样的一段时间里,小跖无性命之忧。

晃神了只一刹,再重新镇心时才专注于此时正说话的盖聂。

“虽然官阶不高,但是却有生杀之权,直接接受嬴政的命令。来去自如,没有人真正了解他们的全貌。”

他面上平静无异色,这也许是不想话里的严词使人心自乱,更也许是他本就只有这一副平淡不惊的神态。其实盖聂所言并不精准,言下之意只是说出影密卫的神秘与特殊。但即便如此,观他人神色皆是沉思凝重。

方田在此后亦补充道:“这次北方狼族进犯,蒙恬被紧急调往边关,嬴政却派章邯来到桑海,可见也是为其东巡做好万全防备。”

皇帝陛下东巡?这个讯息恐怕就是小跖那时从马车截获下的黑龙卷轴中得来的,而这个消息的来源也是方田。虽然后来回到李斯身边,但这个消息重要、隐蔽之极,连我也没有留意到。知道方田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可是即使知道,也每次都让人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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