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太真了48(1 / 2)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细小的哼笑。

那笑声虽小,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仿佛食腐的鹰鹫在枯骨上磨着爪子。

方田眸中闪过一丝狠历。他的剑已经丢了,却从袖中抖出一把短巧的匕首,呼啸着向身后抹过;匕首虽短,凌厉的剑气却划过一道不逊于长剑的半弧,能将三尺剑围之内的一切活物断为两截。

可他这次什么都没有斩到。劈空的刀风很快沉寂;仿佛刚才那声笑只是个错觉。

方田左右环顾,屋顶之上没有任何可疑动静;他依然不敢怠慢,足下轻点,在屋瓦上飞快地奔走起来。中间拐了好几个岔子,终于绕回之前他寄放马车的那间客栈。

方田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牵了马就走,心中却始终有一种不太踏实的感觉。这种感觉并非所见所闻所嗅所触,而是经过无数生死一隙的考验,在危机中练就的一种武者的直觉。

他举目四望,只觉这街巷平静得有些出奇,摸不到丝毫气息的流动。巷口布着几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不像人,倒像些僵硬的死物。他仰头看了看中天,按照九星八门三奇遁甲一推演,心中咯噔一声。

根据天干地支时辰方位,自己此刻所入,竟是天盘六丙转到了“兑”位,称“凤凰折翅”。联想到师父为他卜算过,自己命中属“星”宿,为朱雀之目——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阴测测的笑声又在脑后响起。

“卫世子,你这不孝儿——父母亲族都在泉下等你,你怎能独活于世?”

须臾间两束青色的火焰猛然从双腕上窜出,伴着老头儿凄厉的惨叫——他试图解下腕套,可烧的偏偏是两只手。

而他那身以特制药酒浸泡过的软甲又极易着火,火势蔓延全身,很快连须发也一并点燃,发出焦臭的气味。临街两侧的驿站、商户、作坊各个门窗紧闭,也不知是不是事先得了风声。一时间周遭连风声都没有的死寂,与一人刺耳的哭嚎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衬得四周愈发静得诡异。

方田早就退到数丈以外,看戏一般地瞧着一团上蹿下跳的火球,嘴角带出一抹嗜血的冷笑。

——其实方田最大的弱点之一就是很容易被激。可惜这个弱点长得太明显,一般人反倒不太看得出来。这就跟许多年后人们都说流沙主人一代枭雄老谋深算。

怎么会中这么土鳖的激将计;可一生靠阴谋诡计吃饭的流沙首座偏偏一听到“你的剑法不如盖聂”这种拙劣到不行的挑衅便当机立断地爆种是同一个道理。

他没有得意太久。已经辨认不出人形的火球还在地上打滚,而先前巷口那里被认为是死物的几个懵懂的黑影也动了。

碧粼粼的火光照出了影子的原貌。它们的确不是人,而是一张张大得夸张的青铜盾;约有九尺余高,三尺余宽,两头平阔,中间雕刻着凶兽睚眦。

但是盾牌本身是不会动的,更不会两面夹击,朝着方田立足之处包抄过来,渐成合围之势。

每一面青铜盾后面必有一人,只不过盾牌本身太过高大,将操盾之人遮了个严严实实。

方田本有机会趁着他们列阵未定的时候溜之大吉,可惜人喝高的时候总归比平日更大胆,更自负。自姬老三说出那句激怒他的话开始,他的心情已经变得比来时还要坏;而方田这种人,心里恼火的时候,往往就希望别人也难受一下子。

直到二十四面青铜盾排成的圆阵严丝合缝地将他围在当中,方田才稍觉得局势有些对己不利。其一便是他手中无剑,连唯一的匕首也毁了——单凭一双肉掌,即使是方田也没有办法将那沉重的青铜器劈开,更不用说碰到盾牌后面的人。

其二,每块盾牌上的睚眦眼睛的位置都开了两个小孔,随着圆阵摆成,只听一声号令,一支接一支的飞箭便如流蝗一般从那些孔中射出,一时间十面寒光闪动,密如抽丝;虽然暂时还沾不到方田的衣角,却也将他进攻的路数全部封死了。

情况比两年前鬼谷山门前的那一战还要急,还要险。方田已经失去了制敌先机,只能在二十四面盾牌的包围圈中闪转腾挪,一面躲着箭,一面寻机隔空发出一掌。这一掌倒是得了鬼谷派砂中取栗掌的精髓,浑厚的内力汇聚成一线。

直到正中目标时才尽数发出,将一张盾牌上的兽面打得几乎凹了下去。却有两侧的盾牌很快向中招的地方聚拢,眨眼功夫便把缺口堵住;待到两侧分开之时,中间凹陷的盾牌又重新站稳了——方田相信原本在那后面的人必被掌力震出重伤。

如今恢复的这般迅速,只能说明有人替换了最初的持盾者。也就是说组成圆阵的盾虽只有二十四块,然而掠阵的人远不止这个数目。

方田又发出数掌,皆是一模一样的结果;不少长盾被打得变了形,圆阵本身依旧牢不可破。他咽了口气,心下愈发焦急:越是这般虚耗下去,形势对自己越不利。毕竟,无论怎样的绝顶高手,真气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而真气离体伤人更是损耗巨大,何况他还要随时闪避着来袭的箭雨。这样下去,恐怕他连一顿饭的功夫都撑不了。

方田的额头已经渗出细汗。他左肩中了一箭,出掌却愈发狠辣。真气击在铜盾上发出铛铛巨响,音巨如洪钟。

可是声音再大,气势再高,亦破不了局。

他的对手蓄谋已久、准备充分、不计代价,哪怕损失再多,也决心将他困死在这里。

就在方田打算孤注一掷、鱼死网破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低沉而悠远的虎啸。

虎未见,一股腥风已经吹到了脸上——可见那虎疾行起来是何等速度!一瞬间方田接了好几支箭在手里,而放箭的人却停了。

他们已被来者的气势震慑得动不了手脚。

即使从远古时候起,人们便能以围猎之法捕猎猛虎;可是对虎这种兽中王者的崇敬、畏惧,还一直深埋在人们心底。尤其是来的这一只,有普通的山虎双倍大小,高如山丘,黑如玄云,雪白的獠牙利剑一般闪着光——通体散发着上古兽神的威严气魄。

更难以置信的是,如此凶猛的黑虎身上居然骑着一个人!那是个面容冷峻、眼神清澈的少年,手握长剑,白衣翩飞,那股飘然世外的气质,恍如乘清气而御阴阳的云中仙君。

啪地一声,方田把手里的几根箭捏断了。

好你个盖聂,平时装得淡泊名利不拘外物,没想到摆起排场来一点也不比我差嘛!

玄虎几步跃到眼前,从震惊中缓过来的杀手们终于想起放箭抵挡,白衣少年剑已出鞘;但见剑光如一泓秋水,横扫之处,血如涌泉。然后玄虎一跃十丈,直接跳过铜盾组成的壁垒冲入阵中。少年顺手一抛,青锋便到了方田手里;同时他伸出右手,口中喝道:“上来!”

双手交握。方田借力跃上虎背,长剑挥开追上来的几支流矢。玄虎卯足了劲儿继续一路狂奔,它的速度本就远胜良马,加上野性难驯,时腾时跃,连飞箭也很难追上。

直到身后的人被抛得远远地看不见了,方田终于长出了口气。他从后面捏了捏白衣少年的腰。

“师哥,你怎会来?”

“师父三日前突然卜得一卦,说你返程时将有血光之灾,令我早早等在城外的一处谷地里做好准备。若是飞廉嗅到了你的气味,自会领我去寻你。”

方田嗤笑一声。他当然知道鬼谷子靠的并不是什么卜卦;单是自己临行前说的那一番话,便能让他做出这般推断。

“可我今日早些时候便已入城,师哥为何等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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