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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知道这一点,厉北沉心中一阵失神。

也就是说,冬歉一面同魏玄深交,伪装成感情深厚的模样,一面却又在他背后捅下最深的一刀。

他倒不是同情魏玄,只是觉得,冬歉这个人,他好像愈发看不透了。

他的身世,当真只有那般简单吗?

他要做的事,又仅仅只是这样而已吗?

他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

又或者说,接下来,他还想让谁死。

厉北沉直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但他只是将自己的猜测深深藏在心里,什么也没有说。

他只是担心。

冬歉做的事情无异于飞蛾扑火,总有一天会引火上身,他怕他终有一天受到伤害。

可是,他不信任自己....

又或者说,他从来不信任任何人。

.....

阴暗的牢房里,魏玄伤痕累累。

好像一瞬间,他又回到了过去。

自从当上厂督之后,谁还能让他这般狼狈。

一直以来,都是他用刑具抽打别人,没想到现在却换成了自己。

在这幽暗的房间中,他有足够的时间思考,他将认识冬歉以后的所有细枝末节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而心中有关冬歉的谜团,在这一刻似乎也愈发清晰起来。

就在这时,牢门被人撬开。

魏玄疲惫地睁开眼睛,额头上的血顺着他抬头的动作滴到了眼睛里,弄得他很不舒服。

之前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暗卫悄悄道:“大人,我来接您出去。”

府中被包围的那一天,这个暗卫正出去执行任务,并没有在府中,反倒躲过一劫。

倒是没想到在这之后,他还会深入这里来救自己。

那暗卫解开绑在魏玄身上的绳子,小心道:“我对他们的饭食动了手脚,他们现在都昏死了,我现在就接大人出去。”

魏玄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暗卫着急道:“大人这次可是死罪,我听说了,冬大人建议陛下对你用古往今来最重的死刑,大人,你会被千刀万剐,痛不欲生的!”

不知为何,听到“千刀万剐”这四个字,魏玄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他只是忽然觉得,倘若自己真的死了,应该就再也见不到冬歉了吧。

虽然,冬歉也不见得想见到他。

其实,他也累了,一直以来追求的名利富贵,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有趣。

可是鬼使神差的,他还是答应了那暗卫的请求。

那暗卫便一路背着他小跑,从暗道出去,往城郊跑去。

路上,那暗卫道:“近日我瞒着大人去搜查了一下,发现季家出事的那一天,独独没有看到季家小儿子的身影,官差们并没有在意,还当他死在了着火的房子中,但或许,他其实根本就没有死,冬歉或许是......”

“住口!”,魏玄说得太急,重重咳了几声,哑声道:“这件事,以后给我老老实实地咽进肚子里,不要再提。”

倘若冬歉真的是那孩子,若陛下知道了,他会死的。

不知为何,魏玄本该恨他的,但是他发现,只要一想到那个人会死,他便什么也不顾了。

他还想继续骗骗自己,希望冬歉不是那个人。

自己灭他满门,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刃了他的亲人。

倘若他真是他,那就意味着,从他们相遇的一开始,冬歉就恨透了他,恨不得让他下十八层炼狱,永生不得安息。

从一开始,他就亲手斩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可能,而仅仅只是为了踩着季家的尸骨,发财升迁。

他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想要升官发财呢?

因为他曾经面对弟弟的死亡是那样的无能为力,他曾经告诉自己,他曾经发了血誓,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变强,不惜一切代价的变强,只为了让他从此往后的人生,不会再遭遇这样无能为力的时刻。

可是现在又偏偏告诉他,倘若没有他的存在,他现在想保护的人原本可以生在一个富贵温馨的家庭,被家人时时刻刻地当作宝贝一样宠爱着,锦衣玉食的养大,永远不会有机会看到这世间的阴暗面,也永远不需要得到他的保护。

他明明可以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却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从此往后,什么都不剩了,只剩下满目疮痍和一身的仇恨。

而这一切的一切,最初都是因他而起。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恐怕无法赎罪,也没有颜面再见冬歉,可是,原来到了最后一刻,他竟是这样的想见他。

就在他们即将跑到岔路口时,一道身影挡在他们的面前。

冬歉靠在树上,手中拿着一把削铁如泥的短剑,像是静候已久,听见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缓缓侧过眼眸看向他们,眸子像是深渊,照不进去一丝光。

暗卫瞳孔紧缩,停下脚步,冬歉缓缓直起身,提着剑,面无表情道:“魏玄,你当真觉得,你能逃得掉吗?”

冬歉的出现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魏玄定定地看着冬歉的身影,张了张嘴,可喉咙仿佛被一个铁块堵住一般,从始至终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眼前的冬歉抛去了往日所有的伪装,在他看来甚至有些陌生。

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全部是他带来的,他们如今本该是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但是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冬歉之后,魏玄的第一感觉居然是....心疼。

因为导致冬歉变成这样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暗卫定定地看着冬歉,冷声道:“你果然就是从季府里逃出来的死囚吧。”

冬歉笑了笑,短剑在苍白的月光下显得愈发寒冷。

虽然他聪明的什么也没有说,但看样子,他这也算是默认了。

说起来,这似乎也是冬歉不演戏时和魏玄第一次的正式见面,以季年的身份。

那场无情的屠杀已经过了太久太久,曾经那个被捧在掌心里宠爱的孩子已经长大了,现在的他无比擅长伪装和欺骗,和曾经的他判若两人。

是了,印象中,魏玄是听过季年的存在的。

在那血淋淋的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说起来,季年和魏真同岁,魏真出生不久,季年便也跟着出生了。

只是魏真出生的时候,是被魏玄的破袄包着出来的,可季年出生时,满城放了足足三日的盛大烟花,城中贵人纷纷赶往季府献宝,庆祝新生儿的诞生。

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世界里的人。

那个时候的魏玄怎么会想到,他们如今会有这样的交集。

他怎么会想到自己会将季年害得家破人亡。

又怎么会想到他有朝一日,会爱上冬歉。

起初是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弟弟一样宠爱,可是渐渐地,他发现好像又并不是这样。

冬歉和他的弟弟其实并不相似。

他更顽强,更固执,也更隐忍,在命运的捉弄下,他斩断了所有往日的天真。

一步一步,将自己磨炼的冷血。

他是那样的与众不同,又是那样的吸引人,一颦一笑都是惑人的毒药,让他不知不觉地深陷其中。

若是死在他的手中,是不是也算死而无憾。

一阵风从他们三人的身边拂过,落叶坠地,暗卫的眸子黯了下来:“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带走大人。”

冬歉亮出了剑,唇角的笑意如同淬了寒霜:“那你就试试看。”

看那暗卫挥刀朝冬歉冲去,魏玄的眸子骤然紧缩。

那暗卫的实力他还是知道的,他能一个人将巴图捉拿归案,实力可以说是相当了得,若是和冬歉对上....

冬歉一定凶多吉少。

那暗卫抬刀朝冬歉的脑袋劈去时,魏玄目眦欲裂,大喊道:“住手!”

暗卫的力道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弱。

魏玄的心跳差点凝滞。

可那凶猛的一击,冬歉不知怎的躲了过去,速度快到让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再回过神的时候,那暗卫已经发出了剧烈的惨叫,手腕竟是生生被冬歉拧到脱臼。

跟着师兰渡的那几年,他日日玩刀耍剑,早就练就了最好的刺杀技术,这些年一直隐藏着自己的真正实力,早就厌倦了。

若是他想,可以轻飘飘地让任何距离他一米内的人死去。

那暗卫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挫折,也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这个看起来就弱不禁风的人轻轻松松一招制服。

暗卫倒在地上,剑飞了出去,直直插在地上,他不死心,还想去拿,冬歉笑了笑,从地上捡起那暗卫的剑,轻轻抚了抚,随即目光一凌,用力将剑从那暗卫的掌心贯穿过去,直直插进骨头,血肉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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