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洛阳兵戈起(2 / 2)

“你且带三百兵去相府增援,淮南王麾下尽是死士精兵,那边恐怕不太好应付,这里就交给我好了。”

“诺!”令狐霸当即点选三百人,跨上一匹棕色骏马,领队尾随叛军。

“我既已选择为赵王效命,就不可再首鼠两端。”令狐霸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这等场面他不是第一次见了,“自从十年前加入禁军,历经数次宫变,我都紧跟恩公,若不是他统领有方,我恐怕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他不由得想起那些权势显赫的辅政大臣们:杨骏、汝南王、卫瓘、张华,甚至贵为皇后的贾南风,这些人都已是冢中枯骨,一念及此,令狐霸不寒而栗。

淮南王率军进至东宫门前,东宫太子左率陈徽素来不服赵王,便当即率东宫卫队开门倒戈,加入讨伐赵王的行列中。淮南王继续进军,一路上遭遇数支小股敌军,皆一击即溃,不出片刻便进抵东宫与相府之间的承华门,并将周边敌军全部肃清,完成了对相府的包围。

“攻进承华门,取下赵逆人头!”淮南王站在旄车上,拔刀号令进攻!

讨伐军弓弩手齐射,一时万箭齐发,飞矢雨下,相府中的兵丁只能躲到大树后,不出片刻,每棵树上就插了上百支箭。随即刀牌手、长矛兵趁势叠起人梯,攀越墙头向内猛攻!

眼看相府须臾即破,南边忽然来了一支大军,为首的是中领军孙秀——赵王属下的首席谋臣。他听说事变后,便立即到左卫府和右卫府两处大营调集了上万禁军,匆匆赶到相府护卫。

两军立时交锋,在数条巷道中展开激烈厮杀,从辰时一直战到未时,伤亡累累,死尸横陈路面,血污遍地,令人触目惊心。

此时,令狐霸又在何处?他早已抵达战场,只是见双方阵势庞大,自知以部下区区三百人,于战局毫无裨益,不如游弋于附近,相机行事,这一“相”便“相”了几个时辰。

“淮南王素怀忠义,我不想对抗他,赵王又是我多年上司,更不该与他为敌,事到如今,只好听天由命了。”令狐霸伏在屋檐上,看着远处惨烈的战况自语道,“不知谁又会落得当年楚王那样的下场。”

令狐霸正发愣时,突然看到一支人马正从宫城方向而来,奔向此处,他急忙跳下屋梁,令所部戒备,待领头军官靠近时,才认出来者是熟识的同僚——殿中司马督伏胤。

“伏司马,你这是去作甚?”令狐霸看伏胤所带也不过才三四百人,急忙劝阻,“你不好好待在宫里,却要带着这点人去送死吗?”

“你可真是眼拙,没看到这面旗子吗?”对方却反言嘲讽他。

令狐霸这才注意到那面绣着一只大白虎的黑旗,惊异道:“白虎幡!天子命你传诏?”他很清楚那面旗帜的意义,那象征着天子的意志,将士们只要见到这面旗帜,定会全力奋战。

“没错,我正是要去传诏给淮南王。”伏胤从怀中掏出一份卷轴,炫耀了一下。

“那——天子的意思是支持淮南王?”令狐霸心下一沉,以今日闭门不纳的“罪过”,一旦淮南王成功,自己恐怕没有好下场。

“你问那么多作甚?且在此候着就是。”伏胤没有好气道,拍马欲走。

“不,我要与你同去。”令狐霸一把抓住伏胤的缰绳,“有我在旁,万一有事也好照应。”

伏胤明白令狐霸是什么心思,但眼下情况紧急,他不能在这里耽搁,“好吧,带你的人跟上!”

于是两人带领所部奔往承华门前,伏胤口呼“天子有诏予淮南王”,列成阵势的众军士纷纷闪避,给他们让出一条道来,径直来到淮南王的旄车之前。

“淮南王接诏!”伏胤手举卷轴,对坐在旄车上的司马允喊道。

司马允见到来人手持诏书,身后又有白虎幡,大喜过望,慨然道:“天子以白虎幡激励我军奋战!我军必胜!”他立即跳下旄车,伏地跪下接诏。

伏胤昂然站立,缓缓打开诏书,未及全部展开,突然面露凶光,扔下卷轴,右手飞快地拔出佩刀,径直砍向淮南王!

司马允大惊失色,然而刀快如风,不及躲闪,转瞬之间,堂堂亲王竟身首异处!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干戈声霎时止息,掀起一片大哗!

伏胤趁司马允的护卫还没反应过来,一手提起司马允的首级,大吼道:“淮南逆贼已伏诛,所有人等放下兵器投降,一概免死,若敢违抗,格杀勿论!”

目睹一切的令狐霸吓得魂不附体,他冲上前去,一头栽倒在地,在淮南王还流淌的血泊中沾了一手鲜红,“这……龙血涂地,大不祥也!”

随着淮南王之死,麾下将士顷刻间斗志瓦解,作鸟兽散,一场酷烈的兵变戛然而止。后来的史书记载道:八月庚辰,淮南王允率北军讨赵王伦,两军交于宫城之外,自旦及暮,刀戈鼎沸,飞矢雨下,枕尸十里,死者数千人,淮南王败死,坐其罪夷灭者又数千人。是役,晋祚始衰,诸王迭起争雄,天下涂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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