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吃过中饭，工作室一行人准备去儿童福利院。越越在金誉的协助下，已经清空完鸵鸟蛋液，刚才苏鲁已经用石膏粉填补好了鸵鸟蛋上的小针眼，越越心满意足地摆弄着那两个鸵鸟蛋壳，心里构思着怎么装饰这两件工艺品。

越越有点不想去儿童福利院，但单珊和他解释她的车子现在要给同事们用，不能送他回去，鼓励越越可以一起去看看，下午一起回家，工作室里的其他的画师也叫越越一起去，越越迟疑着还是上车了。

公司里除葛汉金和娟姐以及外出送货的陈羽松没有去儿童福利院，其余的画师们都去了。一开始只有筱筱和金誉陪单珊一起去儿童福利院，后来同事们慢慢的都一起去了。单珊的车子装不下这么多人，金誉把葛汉金的车子也开去了。葛汉金站在工作室门口，看着两辆车子一前一后驶出大院，叹了一口气。

在玥弯区泸西镇的一片绿地前，绿树掩映之下，坐落着一片干净整齐的楼房和院落。单珊一行泊好车后，大家推着几辆小推车，在门口做好登记以后，进入儿童福利院里面。院子正中是一套大型的儿童组合滑梯，有一些孩子正在上面玩耍，滑梯周围是各种供孩子们玩耍的游乐设施。

见单珊一行进来，孩子们赶紧围拢过来，单珊已经来这里多次了，有些孩子和她已经很熟悉。有一位大孩子显得很特别，大概十岁左右，长得白白胖胖的，比周围的孩子高出一截，他长着特殊的脸型，单珊今天是第一次见到他。他挤到单珊面前，却还要往前凑去，仿佛前方没有人一般，身边的越越赶紧往后退，越越觉得有点紧张和不安，单珊伸手拍了拍越越的后背，示意他不要害怕。

单珊往后退了两步，把双手放在那位大孩子的肩上，微笑着对他说道：“不能挤人，停住——”那位大孩子怔怔地盯着单珊，学着说道：“不能挤人，停住——”话还没有说完，已经流下来一长串的口水，挂在衣领上，他的表情既滑稽又可爱，越越见状“呵呵”笑了起来，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

福利院徐院长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她是一位60来岁的老阿姨，烫着小卷发，戴着眼镜，身体有些发福，但是面容非常和善。

徐院长“呵呵”笑着走过来，和单珊一行打过招呼，徐院长招呼身边簇拥着的孩子们说：“孩子们都进去吧，叔叔阿姨又给你们带好吃的来了。”

孩子们都进房子去了，越越跟随在单珊后面，也进了房子里面。房子里面很大，有几百平米，是孩子们的室内活动场所，墙壁上，画着各种好看的彩绘图案。靠窗户的一侧，整齐地摆放着一排小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供孩子们学习的各种图画书籍和绘画工具，有一部分孩子正趴在桌子上翻看着图书。靠门的这一侧，摆放着很多张小圆桌，还有小沙发椅，孩子们正围坐在一起玩玩具。房子中间的地面上，铺满彩色的泡沫垫子，小一点的孩子们，正坐在或者趴在垫子上玩。

见有人进来，房间里的孩子们立刻被吸引过来，他们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叔叔阿姨们，脸上写着各种各样的表情。这些孩子们，有的只有一只眼睛，有的有唇腭裂，有的脸部有严重的畸形，有的手脚有缺陷。

绝大部分的孩子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缺憾，越越有点怯怯地看着周围的孩子们，这是一个他完全没有想象到的不同的世界，越越皱着眉头，脸上流露出复杂的表情，他甚至有点不敢多看，可是，他的好奇心却促使他睁大眼睛，关注着周围孩子的一举一动。

闻杰和金誉把几大包衣服叠放到房间一侧，苏鲁和童心卫把箱子里的绘本拿出来，分发给孩子们，筱筱和牟眸把蛋糕和蛋挞拿出来，和单珊一起逐一分给孩子们吃。筱筱数了一下装蛋糕的食品袋，发现少了一只，心里紧张了一下，还好今天带来的也够孩子们吃了。

小一点的孩子拿到吃的，就把书扔地上了，苏鲁走过去，帮着把地上的书捡起来，放在桌子上。孩子们拿着蛋糕吃起来。刚才那位大孩子，几口就把蛋糕塞嘴里了，他一把夺过边上一位小女孩手里的蛋糕，吃了起来。单珊注意到，小女孩的脖子根上有一块很大的深色疤痕，脸上也分布着深浅不一的小疤痕。那位小女孩怯怯地看着那位抢他蛋糕的大孩子，没有哭也没有任何的反抗，在她的眼神里，单珊分明感受到哀伤的无助，以及沉默的忍受。刹那间，单珊的大脑里闪现出另一位小女孩的身影，那位小女孩四处流连，眼神里满是哀伤和恐惧。

单珊走过去，在小女孩身边蹲下，拉着她的手。徐院长正在和保育阿姨们交流事情，眼睛却关注着孩子们，徐院长走过来，问那个大孩子道：“安贤，是不是又抢别的小朋友的东西吃了？不许这样，记住了没有？”安贤像是没有听见，一边吃一边开心地笑着。

徐院长和单珊解释了一番，安贤是上礼拜被人送来的，一位小饭店的老板，见这孩子天天在外面流浪，就每天给他吃的，过了一段，见没有家长领回去，担心出意外，就送到这里来了。来这里的孩子，如果没有自己的名字的，都统一姓安，意思是希望孩子们平安健康长大。

徐院长一边解释着一边抚摸着小女孩的头部，对小女孩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告诉单珊妈妈。”小女孩沉默着没有说话，徐院长接着解释道：“这个孩子4岁，叫季圆，几天前她家里的亲戚刚送过来的，挺聪明的一个孩子。”徐院长怕伤害到孩子，对于小女孩其他的事情，没有多说什么。过了一会，徐院长又补充说道：“这两天我们会带季圆到医院做健康体检。”

单珊牵着小女孩的手，来到小圆桌旁坐下，单珊从袋子里拿出蛋糕和蛋挞，递给小女孩，“吃吧，好孩子。”可是小女孩只伸手拿了一个，她忧郁地看着单珊，谨慎地吃起来。单珊看着小女孩脖子根上那块深色的疤痕以及脸上被抓挠的印痕，感觉心里是隐隐的痛，单珊很难想象出，小女孩身上那么深的疤痕是怎么来的。

小女孩似乎看透了单珊的心思，小声说道：“是我爸爸拿火钳烫的。”小女孩用手指指脖子还有脑袋，单珊用手拨开小女孩的头发，发现孩子后脑勺下方也有一块不小的疤痕。小女孩小声说道：“我爸爸说我是累赘，他不喜欢我——”单珊的眼睛顷刻间潮湿，感觉到喉咙被哽住了，单珊握住小女孩的小手，克制了一下情绪，说道：“季圆，你不是累赘，你是我们大家的宝贝，我们叫你圆宝，你愿意吗？”小女孩点点头。

当单珊掀起小女孩的裤腿时，发现小女孩的腿上布满深浅不一的淤青，越越眨闪着眼睛，有点不忍心看下去，有些场景让越越有触目惊心之感，他害怕看到，但这些让越越想象不到的事情也让他产生了好奇的心理，听了季圆的话，越越难以相信，她的爸爸怎么会那样对她？她才那么小，又会犯什么错呢？

小女孩忧郁又安静地吃着蛋糕，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很小，她那看上去有些若无其事的表情，让越越觉得她好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而不是她自己。

越越心里生起了一丝怜悯，他想安慰小女孩一下，越越想到放到车里的那两颗鸵鸟蛋壳，一时间很想送给小女孩一颗。越越随即拿起一个蛋挞，递给小女孩，小女孩怯怯地盯着越越，没有伸手。单珊说道：“他是越越哥哥，圆宝喜欢这位哥哥吗？”小女孩点点头，她转过头看看单珊，伸手接住了蛋挞。单珊见越越起了怜爱的心，适时问小女孩道：“圆宝，你想我们后面再来看你吗？”圆宝点点头，单珊对越越说道：“那我们后面还来看圆宝，好吗？”越越“嗯”了一声答应了。

有孩子开始哭闹，接着有几位小一点的孩子也跟着开始哭闹。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有孩子开始哭闹，就会带动一批孩子哭闹。这里的有些孩子极度缺乏安全感，孩子们生活在一起，彼此之间一点很小的事情，都会引发同伴们的不安和惊恐。

保育妈妈们忙前忙后地安抚着孩子们，牟眸和筱筱帮着一起哄，金誉和闻杰正在陪几个大一点的孩子一起玩，苏鲁和程佐南以及童心卫站在一侧，默默关注着周围的一切，只要看到有孩子扔东西了，他们就会赶紧走过去，帮忙捡起来。

在房间另一头，靠近窗户的一侧，一个大概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坐在一把木质的餐椅上，正怯生生地往这边张望着。单珊对越越小声说道：“你去喂那个小宝宝吃蛋挞好吗？他叫安康。”越越迟疑着看了小男孩一眼，单珊很自然地去牵越越的手，“姑姑和你一起去。”越越的手躲开了。单珊牵着着圆宝的手，走到小男孩的身边，越越慢慢地跟过去。

餐椅上的小男孩头很大，身体四肢却非常瘦小。在单珊的鼓励下，越越拿起蛋挞，放在安康前面的餐盘上，安康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越越。单珊说道：“安康也许是希望你喂他吃。”越越觉得安康的神情就像一只被困住的小猫咪，在等待着周围人的救助，在安康似乎是空洞的注视里，蕴含着寂寥和迷惘。越越拿起蛋挞，放到安康的嘴边，说道：“你张开嘴巴，很好吃的。”安康却把眼神转向单珊，还是那么呆呆地注视着。越越说道：“他不吃。”

单珊沉默着没有说话，她从安康深不可测的眼神里，看到了孩子心灵的希求。刹那间，单珊的头脑里闪出小女孩寂寥恐惧的眼神，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小女孩，她心里的希求，似乎正通过安康的眼神，传递给单珊。

单珊的眼睛再次潮湿，她微笑起来，把安康从餐椅上小心地抱起来，安康的一只手环绕着单珊的脖子，乖巧地把头贴在单珊的脖子上，单珊抚摸着孩子的后背，亲吻着安康的脸颊。

“你吃蛋糕吗？单珊妈妈喂你吃好吗？”单珊问安康，单珊抱着安康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一口一口地喂他吃蛋糕。安康一边吃着蛋糕，一边嘴里发出轻柔的“咿呀”声，在安康一长串的“咿呀”声中，时而连缀着一两声“妈妈”。像是有意识的倾诉着什么，又像是无意识的呢喃。

单珊知道，这是孩子潜意识里的呼唤，呼唤那个属于他的爱他的妈妈。单珊的脑海里又闪现出那个小女孩的身影，小女孩伫立在阴冷的黑夜里，孤独又惧怕地呼喊着心里的妈妈。单珊握住安康纤细的小手，小声对安康说道：“妈妈喜欢你，妈妈爱你，我们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