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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男人这种东西好笑不好笑,占了我们女人的便宜,还觉得是我们女人占他们便宜。”

戴鸣霞骂男人的时候总是要比往常尖酸刻薄,景致听完后一笑置之,凭栏远眺。

那时候她们正在颐和园边上的餐厅吃饭,长夜无荒,昆明湖上的大风无休止地吹来,微澜湖面,倒映着暗淡天光。

景致穿着黑色的高领羊绒衫,脖颈纤长,几乎要与这夜色相融。

鼻尖却泛着酸红。

他们的故事已成为黑漆屏风仕女图上的一滴贝母泪,几孤风月,屡变星霜。

足以让人评头论足。

她的笑容有些僵硬,牙齿依着嘴唇,有些收不回来。

她觉得很奇怪,在她根本不在意程寄的时候,别人怕勾起她的心事,闭嘴不谈,可就在景致将他遗忘的时候,这么点微末的消息入耳,就够她辗转反侧了。

2019年二月的时候,她陪着温以泽去各大时装周转场看秀,那时候温以泽已经扶摇直上,景致在原来的团队基础上,又给他添了几个助理和保镖。

以景致现在的地位,本来不用她跟着,舟车劳累,但她还是去了。

美名其曰:“长这么大还没参加过这么多时尚活动。”

她有一种很期待的语气,温以泽温柔地笑问:“是吗?”

却被叶柠无情戳破:“得了吧你,当初在Greco的时候,你也没少参加这种活动。”

Greco虽然是个珠宝品牌,主营珠宝产类,但也开了服装副线,是时尚周的常客,国内艺人参加Greco的活动,需要公关跟着过去,与国外部门的同事做好交接。

景致当年做了几回引渡桥。

更何况Greco隶属于程氏集团,程氏拥有不输于香奈儿,Dior,LV等一线品牌的高定。

“你老实交代,为什么要一起去啊?”叶柠在准备时装周的衣服,都是温以泽目前正在接受考核的大牌底下的衣服。

她竟然还有精力和温以泽念念叨叨,“到时候还会有总监来找你说话,你把我给你的英文资料背背熟,也算是有话题聊,多夸夸他们的品牌。”

她是从一线品牌退下来的公关,有经验,自然了解大致的行程,喋喋不休地交代注意事项,但屋里的另外两个人明显心不在焉。

温以泽靠在柔软的沙发上,看向站在窗边,掩映着灯光阴影的景致。

斜枝柔劲腰,蒲草山月斜,满怀心事。

他在想,她是在想什么?又为了什么呢?

一想到有些事的可能性,他的目光也随之模糊。

景致其实也说不清楚为的是什么。

就像叶柠说的,时装周上各大品牌的总监,管理人,甚至老板都会亲临现场,见证全世界的时尚弄潮儿为自己的新品发布会顶礼膜拜,乖乖地送上大把钞票的同时,还会信徒般地亲吻他们的脚趾:“我明年还会来送钱。”

每到这个时候,景致的压力都会激增。

他们在巴黎,米兰各待了五天,她积极地参加各大品牌的发布会,酒会,庆功宴,拿着一杯鸡尾酒安静地坐在凳子上,从开始坐到结束,明亮的眼睛滑过一张张多且杂的异国面孔,但她从来没有看到过那张脸。

那张脸清冷干净,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第二层双眼皮在第一层眼皮的中半段才慢慢铺展延伸,白而薄的肌肤,融进雪山丛林的水雾中。

他不爱热闹,但为了工作也不会推辞一些晚宴聚会,他最喜欢的就是待在空房间,穿着白色的衬衫低头玩数独。

玩累了就会回到她的怀里,亲吻她的嘴唇,和她抱歉地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她看了这么多脸,看了这么多场,却从来没有见过这张脸,从来都没有。

景致的眼底腾起一片潮雾。

她想,现在还有谁会帮她擦去眼底的泪呢。

“景致。”忽然听到有人用中文喊她的名字。

她连忙转过去,在一片红红绿绿的晦暗灯光中见到来人,吸了吸鼻子,将眼泪逼回去。

温以泽在那双水眸杏眼中看到一丝失望。

“你在看什么?”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由于刚才转身幅度大,鸡尾酒不小心溅到了手上,景致把酒杯放回吧台。

“没什么,想些事情。”她说,手上湿漉漉地淌着液体,不太舒服。

温以泽对着吧台要了张纸巾,他把纸巾递给景致,在人群中礼节性地揽着她出去,“我们回去吧。”

“这么早就走了?”

“嗯,我已经和总监差不多聊了两轮,没什么话可以聊了,不然我就要像只鹦鹉,得重复说话。”温以泽说。

听上去像是成名后甜蜜的负担。

这没什么好安慰的,反而没人找他聊才值得安慰。

两人心照不宣地揭过这茬。他又问景致刚才在想什么。

景致觉得有必要和他说明:“戴鸣霞前段时间找我要不要入股新公司,专门做短剧,顺便招揽几个短视频演员。”

随着直播平台的兴起,观众的注意力开始从电影电视剧转向情节反转多,节奏快的短剧,他们更愿意接收细碎的信息,2018年还是短剧的蓝海。

如果在这个时候下海,势必会借着东风起飞,大赚一笔。

有机遇的同时,也意味着景致会比以前更忙,更辛苦。

但无论是从她的眼神,还是语气,温以泽都明白,景致肯定是会入股的。

景致打消他的担忧:“你别担心,我还是会以我们工作室为主,只不过你现在已经不需要我花大量精力时间替你争取剧本,你已经有号召力了......”

拿了金鹤奖的最佳男主后,各种文艺片商业片的剧本创作出来,首先都会送到温以泽手上,让他先过目,他不愿意接的本子才会流给其它男演员。

再加上景致在时尚圈的人脉资源,温以泽可以说是得天独厚的香饽饽。

她将刚才的情绪藏于心里,笑盈盈地望着他,一切不言而喻。

温以泽站住,很认真地问她:“景致,我现在的代言,片酬,商演活动,都会分你一半,你现在的钱已经足够让奶奶叔叔以及你自己,体面而富足的生活,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多钱?”

笑容在景致的眼里像水纹渐渐散去,昂贵的发动礼服层层叠叠的裙摆落在眼前,她用一种很沧桑的声音说:“可我就是想要好多好多钱,谁会嫌钱多呢,以泽,别傻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酒吧门口,二月末的巴黎已经带着点微醺的暖意,夜风飘渺,景致看着屋外人头攒动,她很小心地将温以泽的手抽离她的腰。

吸取上回的经验教训,景致很谨慎地说:“我们保持点距离,屋外有你的粉丝。走吧,以泽。”

说完,很职业地站在一边等候他先行。

温以泽收回空落落的手,目光复杂,他们之间越来越远了。

程寄离开后,景致和戴鸣霞走得倒是越来越近,她没有别的想法,就是觉得戴鸣霞有手段有能力,她得跟着学上几招。

她手上只有一个艺人,没有掌握着十几个艺人的戴鸣霞赚的多,除此之外,她还有自己的制作团队。

她把自己的想法与戴鸣霞和盘托出,戴鸣霞怔怔地看着她,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将以前跟在程寄身边的人与眼前的人匹配在一起。

那时候景致低眉顺眼,现如今明艳大方,但不知道睫毛卷翘,红唇弯弯的皮囊之下说出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戴鸣霞说不出哪个好,哪个坏。

她恍了恍神,说她野心大,还问她:“要是程寄现在回来,还能不能认出眼前满身铜臭味的人。”

景致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假装很淡然地说:“他能不能回来都两说。”

当面聊起故人总是有些感伤,即便伪装得再好,老练的双眼一眼就戳破,戴鸣霞素来是个很有分寸的人精,本应该在这种时候慷慨地挪开双眼,与人方便。

但她看着景致,觉得她像极了梵高的油画,沉静中流淌着浓郁情感,耳垂上的珍珠泛着细腻的光泽,戴鸣霞怎么也挪不开眼睛。

她说:“你说他离开也快两年了,一点消息也没有,你说他会在哪里呢?”

这个问题景致在心里问过自己无数遍,像是一个人要吃饭喝水上厕所一样,已经成了她的例行公事。

她像是在答一道超过她能力的数学题,写下“解”字后,毫无头绪。

她也想问问这人在哪呢,是生是死,在做什么,吃得好不好,睡得又怎么样。

就算知道他娶妻生子都是好的。

戴鸣霞以过来人的口吻说:“如果你真的想走出来,那就看看其他人。”

别的地方不好说,但演艺圈集齐了帅哥美女,什么口味都有。

景致轻轻笑了笑,直了直身子,问:“附近有地道的面馆吗?想吃青菜肉丝面了。”

听她没头没脑地扯开话题,戴鸣霞心里了然,多说无益,也就开始和她胡扯,后来把短剧的项目放手给她做。

◎他会回来的◎

为了做出点漂亮成绩, 景致那段时间很忙,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摸索着前进, 谈播出平台, 谈剧本,定导演和演员,被人骂得狗血淋头,每天睁开眼, 整个人就焦虑得不行, 就连睡觉的时候都感觉有人在追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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