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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致想逗逗他,故意夸张地说:“我这是在担心你,能不能赶来我明年和陌生男人的结婚现场。”

但她没发现自己的眼角闪着水光。

程寄垂下眼眸,脸上含着笑,声音还是充满占有欲,他说不管他赶不赶得到,这个男人的下半生肯定不得安生了。

所以为了让其他人过得好一点,景致你就别造孽。

他与她耳鬓厮磨,互诉衷肠,身上的温度渐退,他们只剩下最后几分钟的温存时间。

程寄把脑袋蹭在她胸口,在最后一刻,说“那我就把你的心拿走了。”

他的声音轻轻的,景致的心好像在这一刻被鼓风机吹得胀胀的,喉咙涩哑得说不出一句话。

随后他退了出来,从她身上离开,穿好衣服。

临走前,像往常那样在她脖子处重重地咬下一口,手在腿的软肉上揉捏,像月亮盈缺的一捧。

“没有心,就不要喜欢别人,等我回来,把心还给你。”他这样说。

房间忽然安静下来,只有一盏灯光伴着景致,在凌晨两点,一切都是黑乎乎地没有边界,好像连同他带走的,真的还有她的心脏。

她的心也空落落的。

景致躺在床上,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但她怎么也想到,那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如果她知道的话,也许会对他更柔情蜜意一些。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程家天翻地覆。

景致也才明白程寄究竟是做了什么。

原本程寄当家作主,板上钉钉的事,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程临兰成了最后的话事人,而程临兴由于高官的贿赂案,正被监押审理,顺便也牵扯出了前段时间温以泽的新闻。

景致和温以泽也算是因祸得福,从这趟浑水中走了出来。

可是程寄呢,程寄去哪了?

没有人再提起他,问戴鸣霞,戴鸣霞也说不知道,她又问了几个人,其他人也都摇摇头,真不像是瞒着她。

景致给他打过电话,但电话那头是空洞的忙音,什么回复也没有。

景致意兴阑珊地挂了电话,痴痴地看着窗外。

她好像变成了个傻女。

程寄离开的时候是十一月末的深秋,北京的银杏已经到了最美的欣赏期。

景致没有见到他。

那天她去找了陆义森。

之前戴鸣霞要找的电商老板显然不靠谱,本来答应得好好的投资,忽然就翻脸不认人,戴鸣霞陷入焦虑,景致说她去找一个靠谱的,唯一的要求是这部剧的男主角得留给温以泽。

戴鸣霞当然没意见。

于是景致来找陆义森,开门见山就说要做生意。

陆义森一身正装,唯独脚上踩着拖鞋,不改岭南做派,他坐在总裁办的办公室,问:“程小姐是出于什么原因找上我的?程寄吗?”

他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他问景致是不是借着程寄的关系来和他做生意的。

他有种莫名其妙的怒气,各种话头往程寄身上引。

景致觉得他很奇怪。

好像所有人都在期待她和程寄的结局,以好奇,以嫉妒,想要看看究竟是灰姑娘版的成人童话,还是又是个圈子里令人唏嘘不已的老掉牙。

但他竟然没有往这方面打探的欲望,反而有些替朋友打抱不平。

景致笑笑说:“怎么会呢,我以为你不会忘了我这个老同学,虽然只是小学时候的老同学。”

景致在气人方面和程寄学得十足十,果然她看到陆义森破了功,大剌剌地翘着二郎腿的坐姿,变得端正,他以为景致知道了他曾在程寄面前说她私事,尴尬地笑说:“啊!老同学,老同学当然比程寄亲。”

他们这次见面,先简略地谈了下合作。随后陆义森从抽屉里拿出个东西给她。

那东西景致再熟悉不过,是那个深蓝色的戒指盒,去年跨年的时候,程寄穿过风雪,送到她手上。

距离现在,已经快一年了。

景致没有接过,怔怔地看着闪着光的丝绒,问:“他呢。”

他指了指上面,意思是说飞机已经起飞,景致追不上了。

“他捅出这么大的娄子,自毁前程,程老爷子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也不知道被流放哪里去了,谁都联系不上。”

“程老爷子?”景致讶然出声。

“当然了,坊间传闻说什么病入膏肓,无非就是他们这些人精的小把戏,他要真的选出当家人才是真,毕竟他真的老了。”

“原来是这样。”景致听到自己一声叹息。

除了戒指盒,那天景致还免费听了个八卦,圈中辛密。

陆义森告诉她,圈里有对玩得很开,几乎各过各的夫妻,因为协议结婚,所以也没什么感情,或许也有感情,为彼此改变停留过,但他们的感情很快就破裂。

他们有一个儿子,但由于夫妻两这种情况,对这个儿子倾注的爱有多少,有多重,可想而知。

这个儿子在父亲家住一段时间,之后又流转到妈妈家,最后在爷爷家住的时间最长。

他说他小时候喜欢他妈妈多一些,因为他妈妈会给他讲很多关于小朋友的故事,听故事的时候,他喜欢把脸埋在他妈妈的肚子上。

有一天,他忽然被妈妈肚子的涌动吓了一跳,好像里面住了另一个小孩。

“被吓到了吗?”妈妈看着眼前孩子因为好奇而睁着很大的眼睛,她摸着他的脑袋,如实地告诉他:“里面有个和你一样的宝宝。”

“妈妈是不是告诉过你,如果有了小宝宝,你应该怎么样?”

小孩抢先道:“要保护TA。”

“你说得真好,”妈妈笑着说,但她的眼睛确是黑黢黢如同黑洞,她又说:“那妈妈交给你一个任务,明天妈妈去医院的时候,你能和我一起保护他吗?”

小孩很纯真,什么也不懂,母亲神圣的任务布置给他,他当然欣然答应。

到了第二天去医院的时候,依旧兴奋,想象自己是个小英雄要保护自己的母亲,以及母亲肚子里的新生命,直到他看到他的母亲被人推上了手术台,小孩才意识到不对,急切要进去。

但他那时候太小,抵不过大人的力量,只能坐在那边漠然地流眼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到一盆血水从里头端出来,接着就是他虚弱的母亲,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

嘴唇干燥地起了皮,她用尽力气,抓住小孩子的手,问他:“怎么不保护好孩子呢?”

“你不是说会保护好的么?小寄,你不是说了吗?”

“对不起...妈妈...”稚嫩的童声一遍遍地抱歉。

但他妈妈执拗地将责任推卸在他身上,恶毒地告诉他:“你的小孩也会这样没有的,流产,你不会有小孩子的,你不会照顾他。”

小孩流了好多泪,愧疚几乎将他压垮,他哭着说:“不会的,我一定会照顾好我的孩子。”

那时候程寄只有六岁。

而在程寄三十岁的时候,景致告诉他,她从来都不想和他有孩子。

故事讲完,陆义森有事先出了办公室,给景致留下私人空间。

空旷的办公室里,只有景致,以及她眼中的戒指盒。

海洋般深蓝色的丝绒托着枚粉钻,好象海的女儿的心脏。

景致拿走戒指盒,和陆义森道别,有些失魂落魄地从大楼走出来,一直走到附近的公交站。

她也不知道停靠在这个站台的公交车开往哪里,她只是觉得这人少罢了。

她怔怔看着柏油路面发了好长一会儿呆,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乘客,又都走了,没有人好奇地在她身上多停留。

景致的手变得冰凉,直到拿不稳手中的戒指盒,掉落在地上。

她很心疼地捡起来,打开戒盒,想要看看有没有磕坏,一打开,里头一张纸条跃入她眼帘。

微硬的纸张,上面的字迹清瘦落拓,书写:请保留我最后的爱意,北风教父手书。

压抑许久泪如同决堤,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景致几乎能想象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是如何将这几个字书写,一横一竖,写尽了他无数的留恋。

说起来,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心思各异,过程又因为青涩的初恋,以及所处的地位不同,历尽艰辛与弥合,可是在离别的时候,爱意又如水般纯粹充沛。

景致其实对他们这段感情并不抱什么希望。

经历过一次苦海挣扎后,她觉得爱情很难。

所以她开始对别人心狠,对爱情软弱,已经没了初恋时候的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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