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尹学治23(1 / 2)

办公室墙上悬挂着一幅笔墨,八个方正行楷,格外引人注目——“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钱余在主位对面就座,看着尹学治,略显局促。

尹学治生于八十年代初,再过几年,即将年满四十。本已快到“知天命”的年纪,却感觉自己才刚步入“而立”之时——从国外进修回国后,入校任教、做学术,不过短短五年的时间。去年刚从副教授升到了教授职称,也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今年又喜得一婴孩,呱呱坠地。如今成家立业,也算得上称心美满。

尹学治志在“治学”,兢兢业业,只为一心一意做科研。但在这所985、211重点院校里,人才济济,尹学治只能算徘徊在中下游——现今学校招聘的学术带头人皆为合同聘任制,入职便是教授职称。虽说入校门槛和当年并无二致,但依照合同,若该带头人在五年任期内,以通讯作者身份发表的文章,影响因子不达标,或是篇数不足,则给予解聘。竞争强度如何,可想而知。

何谓“影响因子”?

不过是衡量学术期刊的一个指标,即某期刊文章在特定时期内被引用的概率。此算法源于检索系统,可如今,人们却将该引用率本身,作为对期刊进行单一化评判的标准,这一做法有太多局限性。但迄今为止,科学界仍然没有其它行之有效的方式,用以替代或者完善这种“简单粗暴”的算法。因此,将文章投稿到哪一期刊,是需要导师和学生仔细斟酌的——一味地追求高分期刊并不现实,只有将手头的实验数据成文,对每类期刊的特点了如指掌,才能在投稿时少走弯路。

尹学治并非新合同制下的带头人,但学校对这些“老一辈”的导师,另有一套制度——将已发表且影响因子达标的文章篇数,与招生名额一一对应。具体而言,就是学术带头人今年若发了一篇符合标准的文章,则明年有一个招生指标。要是今年没有成果,那么明年就招不到新生;没有生源,就像公司、企业里招不到人手,缺乏“劳动力”。实验室缺兵少将,课题更难以继续开展,在读的学生就会面临毕业延期的风险。

如此一环扣一环,学校为提高学术影响力,督促各学科创新成果,保持竞争力,只能煞费苦心,竭力鞭策。

“不用紧张。”尹学治示意钱余放松,“这一届也只招了你一个学生,平时没有同龄的同学可以聊天,做实验应该挺闷的吧。”

目前实验室里,每一个年级都仅有一名学生,从硕士到博士,一共六人——四名男生,两名女生,人数太过于单薄。

“师兄挺健谈的,一点都不闷。”

“他说你平时做实验上手还挺快。”顺际宁对钱余的评价很不错,这让尹学治十分满意。

钱余很谦虚,回答道:“是师兄教得好。”

听导师的语气,应该不是数落自己,钱余暗自松了一口气。

“你也知道,学院公示了招生新规。”尹学治言归正传,“今年你两位博士师姐的文章应该都可以发表了,到时候我就能多一个招生指标。现在学院鼓励硕士生硕博连读,所以我想先问问你的想法。”

钱余闻言,不免惊讶:“我还真没考虑过读博的事情。”

尹学治也点头附和,如实相告:“现在就让你做决定,确实有些仓促。你也清楚,我们实验室从来没有学生是硕博连读的,除了今年读博一的顺际宁,之前的两位博士也都是对外招进来的。但是外面招的学生呢,进来以后还要再花时间熟悉环境、上手课题。若能像你们这样,读硕士的时候就在实验室了,课题自然就能延续开展,事半功倍咯……”

这场短暂的谈话,最终以尹学治让钱余先回去考虑,暑假前再另行答复作为收场。

今年内能有文章发表,下学期的招生名额也就无需发愁,尹学治这个周末应该可以安然度过。但实际上,生源不过是他数个烦恼中的冰山一角。最令他辗转反侧的,莫过于实验经费——做科研耗资巨大,每一天都相当烧钱。

就以平时最常见的测序反应为例。

学生构建载体——将外源目的DNA片段导入细菌质粒,使其表达,再用于后续实验。如此,这一段目的DNA在人为克隆时是否准确无误,需要请生物公司进行序列测定。

鉴于DNA是双链结构,其序列中的碱基A(腺嘌呤)、C(胞嘧啶),分别与T(胸腺嘧啶)、G(鸟嘌呤)呈反向互补。为保万无一失,通常会选择双向检测——由生物公司合成引物以引导测序,一个DNA测序反应能测800个碱基对以上,但不足1000个。若为长序列,则需再合成测序引物加测。

虽然公司常常提供打折优惠,可测序结果中若有一个碱基错误,则该样品作废,须重做克隆,再行送测。以市场均价20元测一个反应来计算,测双向便是一次40元。若不计入引物合成费用,如今实验室共6个人,假设每人一天各构建1个载体,那么总共是240元。

尽管并非每天都要测序,但为节省时间,学生们一般都喜欢扎堆做分子实验,一个人一星期能构建一打的载体,一个目的DNA序列可长达四、五千个碱基对,单单一个测序反应自然无法检测全长序列。如此一来,这花费顿时就翻了十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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