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廷秀 剑花秋莲光出匣80(1 / 2)

文廷秀自认为一辈子没有做过什么大事,她只会杀人。

一朝覆灭,天下大乱时,文廷秀被人买去,参加炼狱般的对阵,从五十个同龄人里杀出来,她就没什么表情,倒不是天生无情,而是觉得没有必要。

今天对这个人稍稍亲近,明日他死了,总要伤心一场,既然如此,还不如谁也不关心,只关心自己。

但是她的同僚们倒持不同观点,在江湖上漂泊久了,只有自己人的时候,在自己的地盘,他们就格外放浪形骸,丰字街是他们得到片刻安息的地方。在这里,杀人的交易天天都有,几乎是每个来请他们办事的客人都要被他们戏谑一番,他们会问:你是从哪来的,你是要到哪里去,你为什么要杀这个人,杀了他之后你要做什么?

前天他们还聚在一起大笑,笑声能掀翻赌场的屋顶,第二天去出任务,或许就再没人回来。文廷秀看过一对搭档,一刀一剑,接过无数的任务,可是有一回他们也失手了,出去两个,就只回来一个人,剩下的那个人在赌场里等着客人来,他等着等着哭了起来,文廷秀在二楼看着,觉得他很可怜。

然后那个生还的刺客杀了他的雇主——这无疑是打破了这一行的铁律,文廷秀看着这个刺客拖着一把长枪,走出赌场,在白茫茫的大雪里拖出一条长长的红飘带。

文廷秀知道他必死无疑了。

但是有时候她也怕,尤其是在受伤的时候,因为她实在不讨同僚的喜欢,向来独来独往,一旦失手,就很难独自逃生,她有一回伤口太深,肠子都要流出来,文廷秀只得暂且停住脚步,逃到道旁的荷花池里。

后来她再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那味道很奇妙,像是干燥的柴草,或者是麦地里的粮食味道,她坐起来,看到门上挂着没有莲子的干莲蓬——她明白自己或许是被一个采莲女救了。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伤口上面有整齐的针脚,文廷秀感到十分新奇,伸手去摸了摸,正在这个时候,门外进来一个妇人,她手上拿着一个簸箕,里面是喂鸡的粗粮,这个妇人看见她醒了,对她道:“你若是好了,就走,没好,就暂且留下,我不能藏你太久。”

这个妇人救了她的命,文廷秀很感激她,这是一个独居的妇人,身边带着一个孩子,名叫玉林,他娘不在时,玉林总是很好奇地看着文廷秀的佩剑。文廷秀看着玉林,也就理解了妇人对她的冷漠,一个刺客的确容易引来不好的事。

虽然文廷秀不会报恩,也不说个谢字,但她一直记得那一次的搭救,她想起自己的母亲。文廷秀依稀记得自己儿时,家乡蝗灾引发饥荒,几乎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她的母亲把她带到一位外乡人面前,求他买下文廷秀。文廷秀虽然不再记得母亲的名字,她想,或许她的母亲已经死了——很少有女人能在饥荒的山坳里存活下来,她不觉得自己被卖,她觉得自己被母亲救了。

每年莲蓬成熟的时候,她就会回到大岳,悄悄帮这位独居的妇人割下莲蓬,她的剑上都是莲蓬的清香——这很好。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她决定接下影响她一辈子的任务。

那也是一个妇人,她背着自己的丈夫来丰字街求助。她和采莲女并不一样,她是高门冢妇、诰命夫人。

自古刺客都是为了恩仇之事被雇佣,但是这样的贵妇,到很少来求刺客办事。一则是因为,她们多少有些害怕修道者,二则是她们久居后宅,后宅自有后宅的手段。听说新来的客人是一位贵妇,文廷秀的不少同僚都很好奇,暗中打听的人很多,想知道她究竟想求什么事。

不管是什么事,将一个贵妇逼得来找刺客,她一定怀着切齿的恨。

这个任务的确不凡,她想请一位刺客杀进当时铁桶一般的东都,把东都军阀拥立的傀儡皇帝的头带给她。

修道的刺客虽然自觉不在红尘中,但是这样出格的任务也是第一次见。东都的军阀中有不少受雇佣的散修,要挟天子而令诸侯,“皇宫”就更加难进。刺客们谈论这桩委托,都说,不知道东都的官员自己见不见得着“皇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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