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轻生一剑知77(1 / 2)

轰然一声,石舫撞上了一个铁铸成的大门,停下了向前的步伐。

“这里就是血祭阵指引的两界交汇点,接剑。”裴珏从纳戒里取出揭谛剑,丢给了岑淼。

她和岑云期各执一端,一把剑当即一分为二,岑淼率先跳上船舷,站在裴珏的身侧,道:“……真恶心,我猜纺织娘当年看到的也是这个景象。”

面前大门后,流金河倾泻下望不见底的悬崖,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远处的天空上出现仿佛孔雀尾羽般的纹路,可是细看时却是由一条条人手和人脚组成,背后的太阳异样地惨白,照耀着天幕形成黄金色的光影,乍一看还以为到了什么极乐世界,见到千手观音像。

她转头看向裴珏站的地方,却没看见裴珏的影子,反而是“岑云期”道:“怎么愣住了?动手吧?”

是附身。看到师兄的那张脸露出裴珏的神情,让岑淼十分的别扭。

裴珏拔出了揭谛剑,他挥动了一下这把剑,道:“……唔,原来剑修是这种感觉。我一直很想学点刀剑,实在是学不来,你们学剑的也太快意了,看谁不顺眼一剑下去——天下太平。”

岑淼静静地观察他——他真的没有发现师兄的修为减弱,也可能师兄阻止了他调动灵气。

岑淼催他:“我要攻击哪里?”

裴珏跳进了流金河里,这叫岑淼心里一紧,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流金河察觉了师兄身体里装着裴珏的神识,周围的河水涌上来一点,却没有把师兄的身体包裹着带走,裴珏抬头对岑淼道:“你也跳下来!流金河水很浅的。”

岑淼于是也跳了下去。

被流金河水包裹到大腿的感觉并不好,感觉行动受限,仿佛踩进了泥沼,并且使力越大,河水的阻力越大,岑淼只能慢慢朝裴珏靠过去。

裴珏正好落在门的前面,他伸手触摸了一下,门的前面立刻浮现一道七彩的屏障,看上去就是两界的交隔,裴珏道:“攻击这里,我数三下,三——”

他自己先举起了剑,岑淼看这个起手非常不标准,就知道岑云期根本没在控制自己的身体。

“二——”

岑淼也上前一步,举起了剑。

“一!”

裴珏正要挥剑攻击,忽然岑淼的剑偏转一个方向,如同鹰隼突然展翅一般划破屏障,却也挡住了裴珏的剑,“当”地一声两剑相交,裴珏的剑当即就要脱手,他面露惊愕,当即反应过来,使出灵气把剑柄捆绑在了自己的手边,但是剑身被岑淼这一下砍到裴珏背后,裴珏道:“怎么会?!修为——”

岑淼第二剑已经到了,她是受过训练的剑士,反应比裴珏快上数倍,她这回砍向剑和裴珏之间联系的灵流,长剑划过,当即闪出一道赤虹一般的光芒,裴珏发现了岑云期修为有异,当即就要脱身出来,岑淼几乎看得到裴珏的影子从师兄身后逐渐显现,她赶忙喊道:“师兄!拖住他!”

裴珏的神魂刚分离一半,一阵拉力又将他扯了回去,裴珏怒道:“岑淼!你不要太自大了!”

岑淼咬牙挥剑,但是剑势被止在半空,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识被裴珏抢夺过去,就如同之前照面时,她险些失去神智一样,岑淼当即收剑,从自己大腿上削了一块肉下来,这才稍微清醒一点。

这块肉掉进流金河里,荡起一阵水波,水流像是在争抢这块肉似的涌上来。

“我自大?自大的人是你!”岑淼笑道,“这还要多谢裴琰,若不是他,我还不敢这么做,你说我杀不了你,可是你也不敢杀我!”

裴珏试图控制岑淼的神识,可是就当他将要得手的时候,岑淼又用自残的方式保持清醒,血飘洒进流金河里,两人周围暗潮涌动,偏偏岑淼的血肉可以一直再生——这还是裴珏自己赋予岑淼的力量。

如果是他本体出手,岑淼是绝对无法抵抗的!偏偏他现在被岑云期束缚在自己的身体里,无法出去,裴珏当机立断,调转剑尖,直指自己的咽喉——只要杀了岑云期他就能出去!

岑淼一招手,连天蔽日的吴宫女当即出现,把岑云期的脖颈围住,裴珏完全猜不到她要做什么,他头次感到事态超出自己的计划,本以为岑云期修为高,需要自己全身心的附身才能控制住,早知如此,只需要分一缕神识出来就足够了!裴珏被吴宫女锁住喉咙,忙趁着还能出声喊道:“你要做什么?!”

“你怎么制出我的,我记起来了。”岑淼控制着吴宫女,说道,“与其让你先下手为强,不如我来!”

裴珏只感到吴宫女隔开了剑尖和岑云期的躯体,他修为再高,终究也是依托吴宫女存活的,在这种包围下有种溺水样的窒息感,裴珏明白过来了,岑淼在用吴宫女给岑云期重新塑一个肉身。

“你疯了!这是你师兄!”

裴珏试图挣扎。

“这会让他暂时失去意识,呆会你就能出来了,你急什么?”岑淼拄着剑等自己的伤口恢复,她清楚的知道这样做的代价,可是但凭她方才的状态是阻止不了裴珏的,吴宫女塑身总比被裴珏一剑杀了的好。

裴珏意识到自己一时失态,他冷静下来,道:“等我出来,我会操控你,让你亲手杀他——一千次、一万次!”

“我查过很多或许可以杀你的办法,刚才开始,锁住你的神识失效了,昨晚裴琰验证过,斩首、割脉、杀掉你的附身者,乃至轰掉你的丹府和心脏都没用,我猜只有一个办法,九衢子告诉我的——虽然有点离谱,但是我们试试?”

岑淼这样说道。

她刻意以一种裴珏喜欢的方式说出来,裴珏愣了愣,岑淼接着说道:“你昨晚没睡好,是不是?你很在意我的话,只不过你不想问。”

裴珏眯起眼睛,一时竟没有答话。

“我说你和燮阳半斤八两,你气得要命,现在你死到临头了,我告诉你,你不过也就是高高在上,想要成为世界的神罢了,和他有什么区别?”

裴珏听了,当即道:“你胡扯!我——”

岑淼没理会他,接着道:“你还不如他呢,至少他想做神就大大方方告诉我们,你和过街老鼠一样,还扯一面‘众生平等’的旗子。”

“放屁!”听了这话,裴珏挣动得更加明显了,他道,“我当然不是要做神!神多没意思,整天保护万民、束手束脚。燮阳不敢乱杀人,我敢!他不敢人祭,我敢!你怎么能拿我和他比?”

“你想劈开三界,放出妖魔,不也是为了万民吗?因为他们活在虚伪的神创造的人间界——没有‘野兽’,没有‘丛林’的人间界怎么能算人间界呢?”岑淼说道。

裴珏闻言,迟疑了一下,道:“对!我只是作为一个人想要帮助大家而已,什么氏族、皇权都去死!修道者也去死,众生皆苦,众生平等!”他说着说着,笑起来了。

“你这不也是为了大家好吗?”岑淼看见他在师兄的身体里说这样的话,心下作恶,强压反胃,说道,“这样舍生忘死,头都没了还跑前跑后,又是人祭又是找剑士的,你不是神谁是神?这不是我所说的,你和燮阳半斤八两吗?”

裴珏愣住了。

他脸上空白了一瞬,而后道:“不——不,我说错了,我说的神是挽救万民的善良的神,又不是我这种——”

“谁能挽救万民?镜后界的登仙者?无尽藏的登仙者?”岑淼笑道,似乎觉得他这种说法幼稚得可怕,“你在树林里被狗追、被狼咬,被日晒、被雨淋的时候?有神救你吗?这个世界上压根就没有这样的神,神要么不存在,要么就不是什么善类。”

裴珏被她点破自己那段流离失所的经历,一时恼怒,可是仔细想了想,又觉得她说得很对,他道:“好!那我就是要成为千古第一个神,燮阳都没有成神,我当然比燮阳更强——”

岑淼一改先前冷静的语调,讥讽道:“千古第一个神?你不过是被你父母生下的一个畸胎,先天就不足,别谈什么天赋和神力了,连剑都学不会,你凭什么说你是神?”

裴珏瞪大了眼睛,道:“我是修为最强的!弱肉强食,谁能杀我?我不老不死,当然是神!”

“神神神——你说得我都困了。”岑淼道,“你只是难杀,不是不能杀,你死了难道我就成了神?成神这么简单,大家都轮着做好了,等到世界上死得只剩下一个活物,那个活物也是神。堂堂裴家的公子哥,和一只蚂蚁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裴珏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口鼻已经被吴宫女捂住了,他目眦欲裂,发出“唔唔”的声音。

岑淼看着他即将被吴宫女包裹的眼睛,察觉到他的脑子已经乱了,便道:“你快死到临头了,裴珏,等你出来我们继续说。”

流金河水里一时陷入寂静。

岑淼看着她和吴宫女形成的茧,这段并不远的距离中间,有一朵吴宫女显得格外特别,真要说的话,这朵花身上有种“母亲”般的感觉。

吴宫女断茎可以再生,生出来的花朵应当就是它的“子女”,岑淼记得,自己也是从裴珏身上取下的吴宫女塑成的肉身。裴珏当时说“你杀不了我”,她就有了一个猜测,这个时候这朵独特的吴宫女印证了她的想法。

裴珏所谓的“你杀不了我”,只不过是因为他思维的局限罢了。

这朵花就是他们之间的裁判。岑淼注视着这朵花,她只要把它抢夺过来……

片刻过后,吴宫女形成的茧开始扭曲,裴珏率先从中冲了出来,他脱离了岑云期的束缚,已经出离愤怒了,五指成爪直朝岑淼面门罩来,大喊道:“给我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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