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家32(1 / 2)

早晨起来时,一听说岑淼和程湛清要去薛府拜访,岑云期也道自己一同去。

岑淼上回劝他好久,这次见他还是不回公主府——虽然公主似乎会在最后一战和太子一同前来观赛,那时候自有见到的时候,可是……

岑淼犹豫半晌,终究还是不好置喙师兄的家事,于是干脆闭嘴,也不想了。

叶师骁得的这把环首刀的确是把好刀,薛将军见了,当即在庭院中舞了一段,还调侃岑云期道:“你小子,就空手白来?”

岑云期不解,道:“我们中午不在这吃饭。”

岑淼听了,简直不知道岑云期怎么想的,急着给他找补道:“啊,我师兄意思是——意思是——”

薛将军朗声笑起来,摆摆手,示意不必多说,步上阶来,对岑云期道:“但你倒是来得正好,三殿下前些时日刚来过,说从文山长处得了好东西,留了五把灵剑在我这——她是把你算得准了,你去看看吧。”

岑云期瘪瘪嘴,岑淼观他的神色,发觉他并没有多反感,见着师兄被小厮带走,望着岑云期的背影,她才道:“送把剑还要周转这么一圈。”

薛将军擦拭着环首刀,并没有立刻搭话。

岑淼见着薛将军敲击着刀身,发出嗡嗡的刀吟,道:“我前些日子才知道,师兄他不是驸马和公主——”

薛将军笑了笑,道:“你想打听他之前的事?”

“……公主也不是无故留剑于此,”岑淼顿了顿,谨慎说道,“薛将军还不知道吧?前些时候,他输给一个名叫李岱月的修者,剑也被斩断了,公主好像派柴郎君去训斥了他。”

薛将军头次听说这件事,摸摸胡子,思忖道:“三殿下恐怕是怕自己去,对着他反而骂不出口。”

岑淼深以为然,偏偏岑云期本人就是看不出来,她道:“我有些担心——他要是继续这么别扭下去,心里留了心结,反而对参悟无益。”

薛将军沉思半晌,长叹口气,道:“……十七啊,你们修道者常讲究了结因果、无牵无挂,我偏偏觉得这是世间最没有意趣的境界啊……”

他虽然这么说,但却也没保留:岑云期和岑淼都是他看着长大的,说不上谁亲谁疏,更何况这两个孩子之间本身一起长大,没什么芥蒂。十七的确是比岑云期机灵许多,可她绝不会对云期有什么坏心的……

“云期不是一开始就是这个性子,”薛将军最后道,“不过,我也只知道他被接到公主府之后的事了,那时候他——”

岑淼道:“他怎样?”

“很闹腾。”薛将军道,“他又不肯认柴驸马当他的爹,又不肯好好读书,那时候阿真和他一块上私塾,说他明明会背,梗着脖子就是一字不说,更不怕打,公主手都打红了,他就在府里大吵大闹,隔着街都能听见。”

岑淼万万没想到是这样,不过一个为娘的,打孩子不用藤条而用手,也是气急之下仍有怜子之心了……岑淼敏锐地道:“公主想把他记在驸马名下?那时候他父亲——”

“还活着。”薛将军道,“公主虽然心仪他父亲,他父亲却不肯去公主府——或许是读书人的那点自矜吧。”

岑淼大概明白了——她从前只看见师兄出身高贵、天赋异禀,倒说不明白他输给李岱月之后的那股别扭究竟来自何处——现在她大抵知道了。

既然当初师兄的父亲将家传宝剑愁雨剑相赠,想必不是以面首的姿态邀宠,而是以议亲的礼仪托付信物。三公主年少成婚,又风流多情,恐怕根本没有告知情郎自己真正的身份。眼见着父母不知怎么的从神仙眷侣变成一对怨偶……一定很不是滋味。

薛将军又长叹了口气,道:“你们真的不在府上吃午饭?”

岑淼闻言便笑道:“这饯行怪严肃的,倒像是真的去了无尽藏就不回来似的。”

这话不太吉利,薛将军作势要拿剑劈她的腿,岑淼便一下子跳开,“呸”了三声。

她留在薛府多坐片刻,一面留神灵筠那边的讯息,过了一阵就和薛将军拱手告辞了,师姐和母亲自然有很多话说,岑淼说好了不会等她,至于师兄——不知怎么的一直在徜徉在他娘给他留的宝剑处,岑淼昨日夜里刚和太子说明过游天涯的情况,要为游天涯准备一份“大礼”,她思前想后,恐怕也不便叫师兄看见,于是就当作不知道岑云期还在薛府,堂而皇之地把他落下了。

她和薛将军约好,若是无尽藏一切顺利,应当今年过年时还是照常来薛府围炉夜话,说罢,岑淼翻身上马,没过几个街市,就在约定好的地方看见游天涯。

一路去宋阳,游天涯都没什么话,岑淼知道他心里煎熬,凭虚心法飞得很快,到达州城中时不过晌午,她随便挑了一个临街的酒楼,选了雅间坐下喝茶。

游天涯自然没坐,他站在窗边遥看不远处的吴王府,虽然只看得见一片连绵的屋瓦,但他却一直皱着眉看着。岑淼观察他的神色——他那副担忧妹妹的模样却让岑淼感到十分新奇。

“你和你妹妹一直很要好?”她突然脱口问了句,在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之后,岑淼清清嗓子,补上一句,“我也有个兄长,只不过我们两个都不太管对方死活。”

游天涯一手扶着支摘窗,垂眼思索了片刻,又像是勉强自己暂时放下忧虑,和岑淼搭话似的,他道:“……我父母离世得早,我是和我妹妹相依为命长大的。”

“哦。”岑淼明白过来,一对和李益辅岑淼完全没法可比的兄妹,“起初你做散修,不入学宫,也是为了照顾妹妹?”

游天涯这回沉默了很久,他看了岑淼一眼,眸色沉沉,说不准是因为心焦还是别的什么,而后他道:“……入学宫就是什么好事吗?你有多久没进过镜后界了?与其尸位素餐,还不如做个散修。”

岑淼突然被他指责了,一时只是有些讶异——说真的,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修道者发自肺腑地说出这番言论来,这道心简直比书里头的先贤还要端正几分,她思索片刻,道:“你说的是‘一人敌’的办法,我说的是‘万人敌’——东枢设立是为太子,太子将来登基,天下大定,暗寮自然会把人手多派往镜后界斩妖除魔。”

“圣主良臣?”游天涯笑了一声,道,“好美的美梦。”

他的语气让岑淼十分不舒服,岑淼简直想不通——他明明有把柄在自己手上,为什么还能这么言行无忌。

岑淼无意和他多起争执,总归他再桀骜不驯也好,现在不也是被吴王塞进宋阳学宫,带着一群宋阳学宫的人要闯进无尽藏取剑吗?岑淼这么想着,喝了口茶,不与他多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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