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至高的剑意24(2 / 2)

这回岑淼没有拒绝,她接了花,第二日就找裴元鉴定了。

裴元虽然还是寡言少语,但是正事上不耽误,他说这花没问题,岑淼还是一如既往秉持鼓励教育夸了他,自谦说自己是绝对看不出好歹的,裴元却没像先前那样微笑起来,而是别过脸去——这是他以往为了藏住自己黥面的动作,岑淼看了,便知道他仍有些厌烦和人交道,也不多打扰,拿了花转手给了文竹。

文竹自然十分高兴,兴高采烈地说要回送岑淼一份大礼感谢她。

至于文竹最后将花给了谁,岑淼却不多过问了。

大比的团赛就在眼前,岑淼虽然依太子之言,多打了许多场擂台,也确实在与她同龄的修道者之间打出点名头,但她内心却始终惦记着无尽藏的事,团赛她没办法参加,日子可真难过,每天的擂台也越来越少了。

好闲啊。一日中午,岑淼午睡刚醒,难得平躺在床上发呆,不免感慨。

这时候门突然被推开,文竹闯入房中,大喊道:“十七!快起来,我给你的大礼到了!”

岑淼浑身一激灵,忙从床上坐起来,本以为文竹身后还跟了帮她搬东西的,谁知文竹一下子就把门合上了,她神神秘秘地凑到岑淼的床前来,对她说:“我有办法让你进无尽藏了!”

岑淼还没醒神,一时有些困惑,道:“啊?”

简而言之是一种禁术。但是文竹声称,因为她是千年难得一遇的阵术天才,所以即使凭借着残卷也把这种叫“混元阵”的阵法研究了出来。这种阵法可以长时间将多个人的功法混合在一起,心绪相通,如同连体婴儿,解除后唯一的缺点就是所有被施术的人都会忘掉别人的功法,之所以这么好用的阵术会成为禁术,则是因为刚刚诞生时,有太多人使用混元阵,追求更高的力量,结果爆体而亡。

“我们不用多,就找一个你信任的人入阵。”文竹说道,“程师姐可以帮我们捏个幻形,团赛时你可以用那个人的功法,等到了无尽藏里面,大家分散开去寻剑,你只需披他的皮,还是用你的功法。”

文竹一本正经给她解释,满脸都是等待岑淼夸奖的神色,岑淼却听出了问题,她看一眼文竹的表情,噎了一下,道:“好主意,可是程师姐会帮我吗?”

“怎么担心这个!”文竹一挥手,道,“我按她的头也叫她帮你!”

文竹说得豪气干云,实际上第二天领着岑淼去找程湛清时可谓是“低三下四”,追着程湛清一路念叨“求求你了求求你了”,程湛清赶着去打擂台,被她纠缠得差点过时算认输,于是答应下来了。

文竹毫不在意自己求人时卑微得很,还对岑淼道:“靖世寮巡守寺那些人办事慢得好似千年王八,我每次都等还有一刻就下寮的时候去,都不用费什么口舌,立马就给你办好了。”

岑淼心想着湛清师姐多半是真的愿意松口,否则她一定当即回绝了。但是巡守寺不想办事,那是真的能抵赖到地久天长,岑淼每回去都是半假半真装作烦不胜烦的样子,没想到还有这种办法,道:“……受教了。”

“现在我们去外门,看哪些同窗还没被淘汰,”文竹说着,就往山门那边走去,“你心里有没有人选?”

岑淼其实并不打算找本学宫的人,就算现在是一个学宫,未知将来是不是一路人,她想更谨慎一些,因此道:“我对灵筠下了咒,不然让他去?他修为和我差不多,而且是散修。”

文竹起初有些惊讶,但是没迟疑多久,也觉得这样比用外门弟子更加稳妥,于是道:“灵筠……可以是可以,但是岑云期是不是不太看得惯他,我听到他几回和师父说起,能不能多关灵筠一阵子。”

岑淼没听说还有这种事,有些犹豫,便道:“那我问问他。”说完这话,她转而又觉得自己作为太子东枢院的长官,已经都将灵筠荐给太子了,何必再顾及许多,总归是免不了常有来往了。

她虽然这么想,但是临到头,还是找师兄问了问。自从败给李岱月之后,在学宫里往往找不到岑云期,他总是在拜月峰上独自一人练剑,拜月峰是当年燮阳师父练剑之所,山峰旁有一处竹舍,虽然冷寂清幽,但也适合静心——听说师父也让师兄暂时住在这处竹舍里。

岑淼去拜月峰的时候,正好下了一场春夜雨,她在演练场没找到师兄,只得去竹舍找,竹舍阶前留着一道深色的水渍,显然是师兄淋完雨再进来的。

她一时莫名有些踌躇,不知怎么的,可能是从小一块长大,从而诞生了一种微妙的理解,岑淼站在原地为难了一阵,动用了凭虚心法顺着那道水渍找过去,这道水渍最后消失在通往后院的月门处,里面都是泥土和汀步了。

岑淼稍稍后退了一步,从葫芦样的镂花窗往后院看,正看到师兄坐在院里的石桌边,桌上什么都没有,他独自坐着,手放在膝上,手心里横躺着那柄断掉了的简银三尺水。

不知道为什么,岑淼虽然没看到他的脸,但是感觉他很想哭。

岑淼站在原地,犹豫了很久,按理说,她是师妹,该给师兄留出一个安静的地方,可是他们彼此都这么亲近了,论起情谊来,她又做不到视若无睹……可是,真的踏出这一步了,照师兄的傲气,肯和她说心里话吗?

想到这里,岑淼忽然意识到——其实他俩认识这么多年,素日里笑闹、比武是常有,了解彼此也是有,可是真正心里在意的事,她不想和师兄说,师兄也不想和她说。

“……师兄?”

岑云期并没有岑淼意料中的紧张,他回过头来,脸上、身上都是雨水,岑淼见他没有回避自己的目光,顺手收了伞,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下,道:“老是在拜月峰这里练剑,我都不太敢来找你——怕偶遇师父了。”

岑云期笑了笑,说实在的,岑淼这回看得出他笑得很勉强,她装作刚看见三尺水,道:“既然剑都断了,师兄在这练剑,不好下山,我去请人修补。”说完,伸手就把三尺水拿过来,她状作打量缺口,余光留意着岑云期的反应——见他一副欲言又止、想伸手又不愿意真的讨要断剑的样子,岑淼干脆把三尺水收回桌上的剑鞘,转而从纳戒里拿出愁雨剑,道:“练剑的时候用这把吧——物归原主,说不准因为是岑家传家宝剑,更听师兄使唤呢。”

岑云期见她来做自己的主,有些明白她的深意,于是岑云期叹了口气,道:“十七,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岑淼一时沉默下来。

暮色四合,拜月峰虽然稍显明亮,却因为细雨的缘故鸟叫虫鸣一声也无,处处泛着深绿色的水光,岑淼坐在石凳上,看着雨滴往她靠在桌边的油纸伞里钻,开口道:“……其实,你也不必时时都比人强……师兄还记得吗,大比前夜,你来问我,你倒底能不能做得好?”

岑云期想起这回事,似乎是觉得他败给李岱月,更让岑淼觉得是一个笑话,他自己都笑了笑。

“我不觉得好笑,”岑淼隔着桌子凑近他,注视着他的面容,道,“我觉得,虽然我们一起长大,但那时候我们才算彻彻底底地亲近呢。”

闻言,岑云期有些讶然地看着她。

她接着说下去,道:“剑断了又怎么样?输了又怎么样?人又不是生下来就会剑的,剑也不是刚铸出来就能万古流传的,剑博士说当初那位得道僧人,用坏的剑何止千万,他难道就没有输过?”岑淼说到这,问道,“师兄,你觉得我能练成揭谛剑法的十二重剑意吗?”

岑云期迟疑了片刻。

岑淼便笑道:“你也说不准。师兄你虽然有天赋,可是揭谛剑法毕竟是唯一得道飞升的人琢磨出的剑法。”

岑云期的神色有些苦恼了,他道:“……我只是比你多练几年剑,也算不了什么天赋。”

“依我看,李岱月也是如此。”岑淼道,“她比你多修炼了几年,所以赢了你,就像你赢我一样——你赢我的时候,难道觉得很难以置信吗?”

岑淼的话锋一下说亲近不亲近、一下说起得道僧人,一下又说揭谛剑和李岱月,岑云期觉得自己好像判断不了她接下来究竟要出什么招,有些语塞。他思来想去,觉得症结根本不在这里,正巧岑淼也缄口不言,像在等他回应似的

岑云期最终只得道:“不是因为这个,是……是我母亲——”

“我知道。”岑淼道。

岑云期有些惊讶,道:“你知道?”

“嗯!”岑淼见他主动说出来,压了压嘴角,这才说道,“我大概猜到师兄的身世了,你真的觉得,练不成揭谛剑,三公主殿下就不喜欢你了?”

岑云期一下子红了耳朵,他站起来道:“我不是为她喜欢!”

岑淼坐在原处,抬眼看他,道:“你就是。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三公主比你我、甚至比师父都厉害得多,她可曾像对你这样扶持柴郎君吗?师兄,别自欺欺人了。”

岑云期难得有些动怒——恼羞成怒,但是要他拳脚相向,他却实在做不出来,岑淼见他这样,自觉劝导也应当到此为止了,她站起来,道:“在这点上,我和公主殿下其实一样,师兄不管练不练得成揭谛剑法,是不是惊才绝艳,师兄都是师兄啊。”

岑淼本意是,既然都把师兄逼到这份上了,自己总该也说点真心话的,可是说完最后一句,嘴是顺了,身上却有些微妙地不自在,她手脚不知怎么安放,最后豪情万丈地拍了拍岑云期的后背,赶紧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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