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长生丹15(2 / 2)

“知道的多了对你不好。”占嬷嬷斩钉截铁道。

岑淼还是“嗯”了一声,她早想明白了这些事,她道:“我知道,若是这回碰上这事的不是我师门的人,我当然也不好奇,侍奉大人不就是这样吗?但是……”她停了停,继续说道,“这么久了,您眼睛不好,心里却明白的,我不想下回看着我师兄师姐受难,却还是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他们的血都溅在我的脸上,我却一无所知。”

“在学宫修道,就是圣上的一把刀罢了,你是借给太子的刀,你不是很清楚?”占嬷嬷觑了她一眼,道,“何必要想东想西,你初来时,明明看不惯我,不也掩饰得很好。”

岑淼没想到她说明了这一点,有些丧气,她还以为自己装得很像样呢。

“这不一样,”岑淼最后道,“您是我的上峰,连您给我的事情都做不好,我就是无能。可是师兄师姐是我的家人,他们对我而言,就像占小园对您而言是一样的。”

她从没和人说过这话,一来是觉得有些牙酸,二来是牵扯到一些不愿提起的旧事。说来占嬷嬷和她也并不亲近,相反,这位长者对她颇为严苛、铁面无私,不过,或许正是因为岑淼知道从她这里得不到怜惜,这会反而全说出来了。

她道:“我兄长,文章俊秀,人也俊秀,自小父母待他很好,我总以为我也理当受到一样的对待,但是我生来有心疾,儿时没有治愈时,我母亲从不肯叫我咳嗽,说是我咳嗽吵了兄长读书,吵了他休憩,说兄长明日还要去衙门忙呢,你忍着吧。

“我忍了很多,唯独忍不了咳嗽,我还记得我父母把我卖给师姐那晚,就是忍不住了,我打算去柴房悄悄咳嗽,才听到他们说起我,说我去学宫,担忧我过不上好日子,我多高兴啊,可是没两句,他们就开始说起卖我得来的银子,怎么去打点官员、怎么去投拜帖、怎么给我兄长租京城里的房屋。

“我知道是我自己没用,从那以后,旁人说我谄媚学宫的博士也好,说我逢迎将军和公主也罢,我也都认,但是我兄长能走的路,我会比他走得更远。”岑淼说到这,也觉得有些荒谬,她道,“没有我师兄师姐,我断然走不到今日,他们不会像我父母那样……所以我、我不能看到了隐患,却任由线索溜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师兄师姐虽然也在学宫中,但是能为他们做的,我义不容辞。”

她说的这些话,虽然有煽情的成分,但却也是出自肺腑,岑淼抬眼看了看占嬷嬷,问道:“纺织娘曾经去过流金河,是和那有关吗?”

占嬷嬷沉默了很久,长出了一口气,道:“不,你想岔了……我想,丞相和圣上,都想得到揭谛剑。”

岑淼不敢相信占嬷嬷竟然真的松口了,忙追问道:“揭谛剑?可是揭谛剑里面不就是携了一本真正的揭谛剑法吗?”

天下修道者口口相传,岑淼从不做他想。当时揭谛剑的主人得道逍遥,他所创的揭谛剑法也一同遗失,只是曾领略过的剑士不断复原,后来文轻逸横空出世,剑术卓绝,领悟超凡,才创出了如今益州学宫的揭谛剑法,但也只能说是接近真正的揭谛剑法。

圣上和丞相都是凡人,得到了揭谛剑法,又能怎么样呢?

占嬷嬷摇摇头,道:“不,不只是揭谛剑,揭谛剑是有机关的,这些年我也一直在读文轻逸前辈的剑法,揭谛剑法的巅峰能为修道者指引一条通往长生的路。”

岑淼困惑道:“您是说逍遥?”

“逍遥,还是长生……”占嬷嬷神色恹恹道,“随便吧,尝了权势的味道就放不下,这些凡夫俗子总是这样,揭谛剑法的巅峰能结出一枚种子,或者说丹药,我还没弄明白……”

岑淼越听越迷糊,但是有一件事清晰了:“圣上想要这枚长生丹。”

占嬷嬷不置可否,显然是觉得圣人对长生丹的执着十分荒谬。

占小园忽然从里屋出来了,岑淼还以为她不在,何况里屋就是放杂物的,此时见她出来,吓了一跳,但是转念一想,占嬷嬷知道的,想必也不会瞒着占小园。

占小园果真招呼她去染坊吃了馄饨再走,岑淼却之不恭,却也察觉到占小园神色不太对,岑淼当时没说什么,离开时,跪下给占嬷嬷磕了几个头,这才起身出去。

出了门,岑淼才问占小园道:“你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似的。”

占小园笑了笑,打趣道:“舍不得你呗。”

她仰起脸来,岑淼才发现她脸上好似有泪痕,联系这母女俩大摩擦没有、小摩擦不断的日子,岑淼问道:“你……你娘骂你了?”

“没。”占小园和她一道在夹道的月季花里走着,拧着手绢道,“你刚才看到那个男的,是个长着菩萨面孔的淫魔,起初我被他骗了,所以才一直独身——独身倒也自在。”

岑淼很能明白,她点点头。

占小园道:“我娘虽然——脾气急,但她待我还是很好的,起初她也不这样,实在是我没用,她不强硬一点,那些欺男霸女的事情,迟早闹到人脸上来,你刚才说到我,我就知道我娘要心软了。”

岑淼有些不好意思,道:“你都听到了。”

占小园笑了笑,道:“但你很幸运啊,没了父母,还有师兄师姐,那个并河的叶师骁,也算你半个师兄了,也没人说人这一辈子就非得要父母喜欢,我作为医女,一向是觉得父母子女,不过是朝着生死而去的,只有前后之别,没有所谓的生身之恩,父母爱子女,和夫妻之爱、姐妹之爱、朋友之爱也没什么区别。”她说到这里,拍了拍岑淼的肩膀,道,“总之——时来运转,否极泰来,今后会越来越好的。”

岑淼学了这么久灵药,却从没这样看待生与死、父母与子女,一时感觉自己被她点透了什么,一时又觉得迷糊着,只道:“……唔,我会把这句话记下来。”

占小园朗声笑起来。

正好她们走到一座风雨桥上,岑淼站在高处,一下就望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定睛一看,正在肩膀上有一朵白玉兰,她当即挥手大喊道:“岑云期!”

她师兄正在池塘边看人钓鱼,听见她喊,也朝这边挥挥手。倒是占小园有些惊讶,道:“你和你师兄这么没大没小的?”

岑淼道:“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就是了,他不计较这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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