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两仪殿和东宫(1 / 2)

岑淼进殿中时,身上微微出了汗,被引至后殿,更觉得这里燎的香气令她十分难熬,更何况圣人久在病榻,一股药香也萦绕其间——本应是两股香气,偏偏和在一处有些令人作呕。

给她奉茶的宫女好歹拿来一杯清香扑鼻的茶,终于缓解了点她的反胃。

方才和她在外比试的金面具也跟着进来,他站在圣人身后,这让岑淼即使想多看几眼也不敢窥伺。

这几天岑淼学了不少和灵药有关的知识,都是为了这时应对圣人的查问,结果关于丹药,圣人似乎很放心,没问几句就被带过,反而多问了些关于她是如何去益州求学一事。

听说她和李益辅这个兄长并不来往时,圣人还有些好奇,道:“你兄长的文章十分不错,先前朕御驾亲征,虽然吃了个败仗,他却也将事情说得十分鼓舞人心,在京中颇流传些时日,你也不知道吗?”

岑淼答道:“臣只关心暗寮之事,看的多是师兄师姐去镜后界归来时写的文书,倒没怎么关心前朝。”

这是她胡说的。暗寮前朝,一在暗,一在明,说法上是少有瓜葛,其实哪能完全不相往来?像岑云期,是公主所生,师姐的准道侣薛师兄也是将门子。这么多权贵子弟都被送来修道,彼此的姻亲关系和前朝都有所瓜葛。

不久前圣人御驾亲征的事,她自然也有听闻——这位明堂上的常胜将军自从起兵开国以来,未尝一败,所向披靡,他被迫在远征属国时撤军了,自然于军威大大有损。怎么用春秋笔法如实说这事就十分重要了。

“靖世寮皇城脚下,你想必也听过一些议论,”圣人问道,“他们也没说起过这事吗?”

岑淼思忖片刻,道:“属国不宁,圣人亲征,虽然没能叫他们彻底降服,但连克十城,死伤被俘者逾十万之众,圣人说自己败了,其实是谦词。”

圣人想了片刻,忽而问道:“若是叫你领兵,你想怎么打呢?”

他这么问,一旁的三公主忙想劝阻,轻声喊了“父皇”,但却被圣人抬手阻止了。岑淼刚才听他问起远征,已经十分紧张,唯恐自己说错话,现下不敢欺瞒,忙道:“臣愚鲁,没读过什么兵书,多半是会以战养战、一头扎进敌军去——一来臣本性直来直往,不擅长运筹帷幄,二来我军开国以来未曾吃过败仗,臣若是带兵,将骄,兵更骄,恐怕……”

圣人笑着接上这句:“骄兵必败。”

岑淼这才松口气,道:“是。”说着,她揣测圣人的心意,刻意略带出些女孩特有的声气来,道,“臣也不懂这个,臣只懂剑和药。”

圣人似乎龙心大悦,对她道:“你今日也见过宫中的御前的修道者了,说来太子虽在东宫,明面属官是有——你兄长也在其中,却没有这样的护卫,你可愿意去太子麾下历练一番?”

岑淼其实并不愿意,太子虽然已经将位置坐稳,但是她听师兄师姐们说起,太子的性情温和柔顺,岑淼想要晋升,自然是不想跟着这样的主子。但对于她,圣人不管怎样都是抬举,岑淼不敢抗旨,忙道:“臣叩谢圣恩。”

紧接着圣人便叫她径自到殿外候着,留三公主和程湛清在里面说话了。

她出来了,没见着圣人的脸,胆子就大起来——是十万个不愿意去东宫。

去靖世寮,好歹是跟着师兄师姐,常去镜后妖魔界、四处走天下的,去东宫多半就是和刚才那个金面具似的,站在太子身边当个桩子,且既然太子没有护卫,她去就是第一个,虽然是能管一大帮人,但是万一太子出了什么差错……

岑淼又觉得想吐了——殿内这股香气实在太冲。

她感觉有点难受,扶着柱子干呕一阵,忽然一个宫女便走上前来替她顺着背,岑淼道了声多谢,又过了一会儿才止住恶心。

宫女便在一旁问:“道长还要喝茶么?”

岑淼道:“多谢,不必了。”

宫女却也不走开,似乎犹豫片刻,才道:“太子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待人也亲切,道长不必有所顾虑。”

岑淼闻言,才抬眼打量这位宫女。

这一打量,她只觉得国都的美人可真多。这位和三公主府上的小娘子又是不一样的俊俏。这位宫女生了一双平眉,脸圆而小,鼻子秀美,配上丹凤眼,五官无一处不美,却又不显得妩媚妖娆,而是端正庄严,令人心生好感。

岑淼想起来,问道:“你是刚才提醒圣人我兄长官职的那个娘子?”

宫女点点头,似乎很理所当然。

岑淼向来对美人没什么抵抗力,左右无事,便和她多攀谈几句,岑淼道:“宫中来往那么多人,圣人都不记得,你能记得,真是厉害。”

宫女道:“我记性好罢了,只要见过一面,就能记住,你信不信,就算二十年过去,我老了也能记得今日见过你。”

岑淼觉得她说话有种娇俏,便笑道:“不信。”

宫女似乎也不认真,笑笑便走开了。

三公主似乎不急着出宫,因此岑淼等师姐出来后,两人又一路无言走到宫外。程湛清见她似乎脸色并不太好,于是提出要请她去吃一顿饭,其时正好日中,岑淼也差不多饿了,便和师姐一道去了西市蓬莱居——这是一个大秦商人开的酒楼。

说来也是无巧不成书,她们刚坐下没多久,外头便有一阵喧哗,岑淼正听得一个熟悉的大嗓门,便同程湛清对视一眼,程湛清道:“愣了做什么,去找个招呼吧。”

岑淼忙重新穿靴起身,推门出了雅间,果然见到一堆戴鱼佩玉的朝臣们,另一边是穿着缺胯袍的武将阵营,看上去似乎也是两伙人偶然遇见,所以正寒暄着。

武将之中,就有程湛清未来公公薛将军的身影。

这位薛将军历经三朝,马上就到知天命之年,但是精神矍铄,最是耐不住寂寞。他的儿子薛师兄在益州学宫就读,和程湛清青梅竹马,情好似蜜。

没有仗打时,薛将军也经常去益州学宫抓着哪个和薛师兄感情好些的学生一起游猎,岑淼每逢过年并不回家,也往往在薛将军府上住个一旬半月的。他向来好客,因此和益州学宫的年轻修道者都十分熟识。

岑淼见薛将军身后和他同来的人均面色不好,但对面是谁,她却也不清楚,正迟疑着是否该等会过去时,程湛清却好似无知无觉,已经上前拱手见礼了,她道:“薛世伯,好久没见您了,今日真巧,恰在这里碰上。”

薛将军见了程湛清,又见到她身后的岑淼,十分惊喜,道:“三伙人碰到一处了,还真是!你和十七今日去寮中了?”

岑淼这时正打量着薛将军对面为首的一人,这位大臣约莫四五十,略有些丰腴,因此面相虽然富贵端正,却显得眼睛小,冒着精光。这位大臣听到“寮中”,似乎对师姐才有了些兴趣,拿正眼打量了师姐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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