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8(1 / 2)

谢庆墩帮着新华把板车推上岸,就招呼了岸边的同村谢广仁帮忙看着渡船,有渡客的话就帮忙摆渡下,他带着新华到家里。金招村就在渡口不到两里地的位置,一条马路直接通到村祠堂前坪。祠堂坐北朝南,村里的房子就挨着祠堂围绕着祠堂前坪而建,谢庆墩家里就在祠堂的东边方位,距离祠堂间隔三间房屋。

谢庆墩安排新华把行李安放好,领着新华进屋。这是一间两层三进的新屋,看新旧程度应该才建一两年。大门居中,迈过门槛石就是正厅屋,正厅屋正中间摆放在祖先牌位。祖先牌位下面摆着一张八仙桌。庆墩招呼新华坐下,就朝里屋喊妻子出来招待客人。

“堂客,家里来客人了,出来招待下!”

庆墩话音刚落,妻子就从里屋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名十五六的姑娘。姑娘虽然只有十五六岁却已经出落的得凹凸有致楚楚动人,新华竟一时间目光像被磁铁吸引住一般,有点局促不好意思起来。

“堂客,这是黄龙县过来的大侄子。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起的,四几年那会我们一起走日本,是王书求的大儿子,也是廖金城的徒弟,王新华。”

“呦,那是稀客”,庆墩堂课说话间倒了一杯茶水端到了新华跟前,“来来,先喝口水”。

转头又朝着庆墩道:“以前常听你提起过,这么多年没来往,今天什么风把稀客给吹进屋了。”

“婶子,家里给我弄了个流动打铁铺,现在到各地流动打铁,今天到渡口,想着到邻县来看看,刚好就遇到了咱庆墩叔。”新华解释道。

“我看新华也是打铁的,所以就提起了金城,金城在黄龙县打铁行业也算小有名气,黄龙县打铁匠大部分都认识。没成想新华说金城就是他师父,然后我就讲起走日本那会怎么结识的金城和书求,结果书求就是他父亲,你说巧不巧!”,庆墩接过新华的话,跟他堂客讲道。

“那可真是太巧”,庆墩堂客笑呵呵的答道,“新华,你今年多大了?”

“婶子,我今年刚满20”

“20岁就一个人出来闯荡了,也蛮厉害”,庆墩堂客让开半个身位让女儿到跟前来,“云琳,快喊哥哥”

跟着庆墩堂客后面的这位少女便是庆墩的大女儿谢云琳。

“新华哥好”,谢云琳走到母亲跟前,朝着新华打了声招呼。

“这是我的大女儿谢云琳”

“云琳妹妹,你好!”

庆墩家里小孩也多,四个儿子四个女儿,刚好凑成四对好字。这么一个家庭要养活,一是靠着解放前家里的一点积蓄,后来渡口收归公社,靠着庆墩挣的工分,家里也很紧张。现在渡口实施承包后,加之家里人多分的田地也多,家里境况也渐渐好起来了。没几年就砌起了一栋新房子。别看这么一大栋房子,其实没花多少钱,建房没请工人,就是自己家里的人还有就是亲戚过来帮忙,红砖也是自己用泥巴制作自己烧砖窑,木料都是自己山上砍的。人工和主要材料钱都给省下来了。那会建房主要是看能否吃得了苦,费用其实不高。

庆墩陪着坐了会就起身去渡口,他也不好意思让别人顶太长时间班。走之前特意交代了堂客让他带着新华到村里走一圈,看看哪些家里有需要打造铁器或者农具需要修理的。

庆墩前脚刚走,新华也坐不住了,想尽快摸清楚村里的需求。于是庆墩堂客就和云琳带着他挨家挨户去询问。

金招村村子不大,拢共不到二十户人家,房屋都是围着祠堂前坪而建,走门串户也方便。村里人听说庆墩家来了一名铁匠师傅都很是欢迎,这样省得他们每次都要到河对岸的罗渡镇上去打造和维修铁器。不一会功夫,村里各家各户就把需要维修的农具拿了过来,另外有新打制需要的也都过来跟新华交代清楚。新华把村民拿过来的农具一一编号好对应好人,另外把打制需求记录清楚,云琳这会没事就帮着新华在进行编号分类。

把第一批送过来的铁器编号分类好已经差不多到了下午四五点了,80年代初手表钟表还没有在农村普及,大家判断时间基本都是通过日光或者月光。以夏至日为例,早上大概五点半左右太阳出来,晚上七点半左右太阳落山,太阳正中间是子时(12至13时),太阳上来一半的位置大概就是9时左右,太阳落下一半的位置大概就是4点左右。如果是阴雨天气,看不到太阳那么久只能根据天色大概判断时间。

下午忙完到四五点钟,新华也就没打算生火干活了。索性下午休息下,明早早点起来干活。说是休息其实他也没打算真休息,庆墩叔能帮他引荐乡亲们,能提供场地给他,他内心很是感激。尤其下午婶子和云琳忙前忙后帮了他一下午,说不定晚上落脚的地方也还要他们安排,想到这里新华心里就有点过意不去。所以趁着天色还早,新华到屋里看下有没有自己能帮忙干的活。

新华走到侧面厨房看了下水缸,里面的水已经快要见底了,灶边上的柴火也不多了。新华挑起水桶就准备出门担水,云琳跟着新华进来的,看到新华挑着水桶准备出去忙拦在前面。

“新华哥,你这事要去干嘛?”

”我看咱水缸水快见底了,庆墩叔又不常在家,我刚好也没什么事了,顺便把水缸的水给担满。“

”呵呵,新华哥你太客气了,怎么能让你这个客人干活呢,把担子放下,我去担水吧。“说完云琳就准备上前取下新华肩上的扁担。

”没关系,我到这边已经得到你们够多了照顾了,庆墩叔叔和婶子也没把我当外人,那我就更不能把自己当外人。都是一家人干点力所能及的活,那也是应该的,再说有我在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家干重体力活哦。“

听到新华这么讲,云琳也没有再坚持。

”其实这些活也不算什么体力活,平时都是我在干。既然你今天主动请缨,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你都不知道我们村里的井在哪里,我给你带路吧“

说着,两个人并排着走出家门,在云琳的带领下往村里的古井走去。

”对了,我听庆墩叔讲,你有三个哥哥一个弟弟,还有四个妹妹,怎么都没看到他们呢?“

“我大哥二哥都在外面跟着建筑队一起干活,三哥在山上的一个矿上做事,满弟在县里念初中。几个妹妹今天都上山砍柴去了,不过这个点她们应该差不多要回来了。”

云琳带着新华到了村头的古井,恬静美丽古井就在村西头,与一棵百年老枫杨树相依为命,一个4平米见方、数米深的小井,三面环山,井沿用光滑的青石板铺成。井壁碗大的圆石砌成,黑乎乎好似涂一层油泥,黑绒绒的,木制轱辘架,不着漆,木质已灰,上面几道绽开的口子,一盘小碗粗大绳索骨碌碌放下去。这口古井夏日里给人清凉,在冬日即使在冰天雪地的隆冬季节,古井还是热气腾腾,井面弥漫团团雾气,让人们总有温暖感。

云琳告诉新华,村里头的这口古井有很多年历史了,据说几百前村里的先人当时选择此地落脚,并在这里一直繁衍生息就是看中了这口古井。从古至今人们选择栖息地首先考虑的就是水源的问题,古村落的坐落基本也是围绕着水源而分布开。而古井,如同一本沉淀着岁月的史书,记录着村子的兴衰和人们的生活。每一次的打水,每一次的交谈,每一次的祭祀,都在古井这个静默的见证者面前留下了痕迹。它承载着家族的传承和情感的交流,连接着过去和现在,传达着对生活的感恩和对土地的依恋。

走近古井,你会感受到一种古朴和宁静,仿佛时光在这里停滞。古井的石阶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石井口边挂着古老的水桶,一切仿佛还停留在很久很久以前。站在古井旁,闭上眼睛,你或许可以听到古人的歌唱和笑声,感受到那份古老而真挚的情感。古井是村子的灵魂,是村民们心灵的寄托。它不仅仅是一口水井,更是一种精神的象征,一种文化的传承。在现代社会的冲击下,古井可能逐渐被遗忘,但它永远存在于村民们的记忆中,成为他们心灵的一部分。每一口古井都有着独特的故事,每一口古井都承载着丰富的文化。它们见证着村子的发展,传承着祖辈的智慧,守护着村民的生活。走进村子,走近古井,你会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情愫,一种对过去的眷恋,一种对未来的期许。

新华打了三趟水才把水缸灌满,这时云琳几个上山砍柴的妹妹们也回来了,看到家里一个年轻小伙子都很好奇。云琳拉着新华走到她们跟前向她们介绍起来:

“这是新华哥,是父亲朋友的儿子,到我们这来开流动铁匠铺的。新华哥人很不错的哦,刚帮我们把水都担满了。”

“新华哥,这三位就是我的妹妹们,从左到右依次是,大妹云兰、二妹云花和三妹白云。”

“妹妹们,你们好,我平常都是是流动打铁,今天路过这边春陵江渡口的时候,跟庆墩叔聊天才知道他认识我的师父和父亲。庆墩叔说咱们村有很多铁器要修复的,所以跟着到这来打铁。在这打铁这段时间很多地方要打扰你们了。”

“新华哥,你客气了。你过来就是客人,有什么需要的你就跟我们讲,我们都可以帮你的!”,云兰放下背上的柴,笑呵呵地对着新华道。

“你们这柴可真多,而且都是好柴火”,新华马上过去接过柴,然后又帮云花和白云把背上的柴卸下来。从她们背上的柴可以看出这里植被比较丰富,人口密度应该不大。因为农村生活离不开柴,烧水煮饭冬天取暖都要用到柴,所以柴火是农村的抢手货,如果人口密度大,植被不丰富,周边的木柴就都会被砍伐一空。

“我们这风景秀丽,山高林密,柴草丰盛。我们从小就开始学习磨柴刀,进山砍柴、捆柴、背柴。砍柴、背柴都是体力活,没上小学前,长辈们一般都舍不得让孩子做。小孩上学后,长辈们会有意识地让孩子体验砍柴。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父母便把柴刀交给了我。”,云琳答道。

“上山砍柴可不是纯体力活,有时为了砍到好木柴,得钻到刺丛里。第一次和伙伴们上山砍柴时,我由于年纪较小,且初次上山,攀爬本领低,不敢靠近山边,只胡乱地砍了两棵杂树。此后每次砍柴,我和小伙伴的手脚总会被荆棘刮伤。”,云琳接着讲起了她小时候砍柴的经历。

“砍柴后,我们还要背柴。小孩细皮嫩肉的肩膀,背几十公斤的木柴,总是不舒服。刚开始背柴,我的双肩会被磨红肿,母亲会心疼地拿来热毛巾,帮我敷肩膀,并劝我说,下次别去了。但是,我只要看到小伙伴去砍柴,又忘记之前的艰辛,不由得又跟着小伙伴上山了。”

“再后来,妹妹也都长大了,于是就是我带着妹妹们一起上山砍柴。回来我们把木柴锯好、劈好、晒干,堆放起来。积累到一定程度时,母亲还会把富余的木柴运到镇上卖了换钱。”

“我们砍柴的时候,还会去寻找金银花、鸡骨草、土茯苓等中药材,然后把采集到的中药材拿到收购站换取些许零花钱。这也成为我们砍柴的一大乐趣。山中还有野梨、野山竹、野大蕉、山枣子、稔子以及许多长在树上、挂在藤上叫不出名字的野果。上山砍柴时,我们也会采摘野果,经常满载而归。山谷里、山溪旁会传来花香,我们便寻着香味将开得正欢的花朵采摘回家放置厅堂。砍柴累了,或者天气太热了,我们也会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这时我们便在大树底下做游戏,讲故事,说笑话,休息够了又去砍柴。有时,我们也会在村里的水库、鱼塘游泳,在山下的荒地里烤红薯、烤芋头.….玩得不亦乐乎,有时竟然把上山砍柴正事给忘记了。回家收获甚微,少不了还要挨母亲一番数落。”

听云琳讲起她们砍柴的趣事,也勾起了新华小时候的一些回忆。在他记忆中最值得回忆的就是和艳兰一起上山砍柴的时光,也和云琳她们姐妹一样充满了乐趣。现在他和艳兰分隔两地,也不知道艳兰现在一个人在那边过的怎么样。小时候觉得很苦很累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更多的就剩下了乐趣。那时候虽然苦点累点,但是很简单和快乐没有太多的烦恼。

云琳看着新华在发呆,在旁边扯了扯他的衣袖:“嘿,新华哥,在发什么呆呢?”

“呃————,刚听你讲起砍柴的趣事,让我也想起了小时候跟伙伴一起砍柴的欢乐时光。”,“你们歇着吧,我把这些柴再砍好堆到后院去。”

“新华哥,你歇着吧,下午忙了一下午,又帮着把水给担满了,整个没歇一下气。”

“我没事,这点活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在家里一天干的活比这多得多。再说我们铁匠身子板结实,平时工作强度比一般人就要大很多,所以不用担心我的。”

说完新华就到后院找斧头。

“别找了,新华哥。”,云琳跟着新华走到后院,“家里的斧头坏了,下午交给你去维修了,家里现在只有一这把柴刀好用点”

“柴刀也行,云琳,你也去歇一会,我把柴劈完堆好就去找你们。”

“我跟着你一起吧,你是客人还让你一个人干活我可过意不去,再说母亲看到了又该数落我了。”

说完云琳就跟着新华一起忙着劈柴,新华把柴劈好,云琳就拿着去后院把柴堆好。

云琳堆柴堆堆得很好,这一点是跟他父亲庆墩学的。经庆墩手堆出的柴垛夯夯实实,外观整洁,高大威严,正气凛然。不渗漏雨水,平时拉柴时,柴垛如施了定根法,不会倾斜歪倒。那柴垛,一般堆在比正屋稍高的地儿,远看如一小屋,近看就是柴禾码砌的工艺品。所以,每到冬腊月,不忙的时候,父亲就被请到各家各户堆柴垛,全生产队的一个个柴垛,就是他亲手打磨出的一个个精致的产品,一件件吉祥物。

柴禾也看人来,通人性的,不会码的,码三五层就歪脖扭腰的,翻底了。如果歪了,必须重来,如果倒了翻了,就成了农家最忌晦的事情。一层一层的柴,硬棵棵的,粗细不一,长短不齐,不像码砖头那样简单。先要用大石头作柴垛的基础,然后在基石上平着直放五六根粗木料,再在木料上横着正反两向摆放两捆柴,铺一层约十二到十八捆柴放两行,一层就是三十多捆柴,铺好第一层,用脚踩踏或用木棒将柴捆锤平实,再码第二层,直到第八至十层,三百多个柴就码得差不多了,柴垛的顶上要用柴捆斜放,做成屋顶状,上面铺上麦杆、茅草、松叶杉枝等,下雨时,雨水会顺着茅草松叶滴落到地面上,下面的柴禾不会打湿。

柴垛与粮食一样,是一天也不能断的,从头年腊月,必须保证到第二年腊月过年、新柴垛堆好时还有陈柴烧,不能弄得青黄不接、烟火断档。会理柴(财)人家的主妇,会将柴垛上的柴与土家火笼的柴,严格区分开的,火笼里一般不能烧柴垛上的柴,否则就失去了用柴的计划,就会乱了日子的方寸,有让生活过得断火杜餐的不吉不利。每年正月初一早晨,云琳她们这的习俗是要抱一大捆硬栗柴进门,放在灶前,放进灶里,燃起旺火,以示全年财火兴旺,全家烟火繁茂,幸福永续。

他们二人把柴劈好堆好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云琳母亲也准备生火做饭,看了水缸满满都是水,看着新华劈好的柴,打心里对新华生起了一股好感。从开始听说他年纪轻轻就一个出来闯荡而且还有一门好手艺,就觉得这小伙子不错。现在又看到他勤快的帮着坐着家里的事情,对新华就越发觉得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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