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叛乱(四)185(1 / 2)

赤岭一带日夜温差大,夜里还是冷风凛冽,到了中午便是赤日炎炎了。

程柏蘅扯了一些杂草做成一顶草帽来遮挡烫人的日光,心里暗暗庆幸,多亏昨晚自己穿了这条绿色的裙衫,在这无垠草丛里并不显眼。

程柏蘅远远望向昨晚扎营的那片草原,营帐已烧了多半,余烟尚自从灰烬中冒出。地上横七竖八的尸首并无人收殓,除此之外并不见活着的人。

山脚下那处油松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程柏蘅将手遮在额前放眼望去,眼眶一下子湿润了,那是她的青玉,正站在树林边轻轻摇动着尾巴,低头啃食地上的草叶。

如此一人一骑沿着山脚的草原日夜兼程一路向东南疾奔,饿了就找些野菜、打点野味,渴了便喝些泉水河水,到了夜里便倚着青玉窝在草地里睡上一觉。

第三日夜晚,在趟过一条浅河、绕过一片侧柏林之后,程柏蘅远远望见月光下一大片白色的营帐。

程柏蘅拴好青玉,伏身在草地上缓缓靠近。

夜晚的草原,风还是凉凉的,四个站岗的兵士缩着脖子手持长枪站在两顶帐篷之间的空地中。一支巡逻的十人小队踏踏而来,站岗的兵士喝道:“口令!”

“与子同袍。”巡逻的兵头答道。

见口令无误,站岗的兵士亲热地招呼对方:“兄弟们辛苦了!”

“唉,辛苦不怕。就怕在盛都的老子娘遭反贼们的报复啊。”巡逻的兵头叹道。

“放心吧,咱这些兵就是一群羊,咱们西羌漫山遍野都是羊,反贼们一时半会还查不出咱们到底是哪个羊圈里的。九王子也说了,等咱们借来了兵马来,很快就能打回盛都,就与亲人们团聚了。”

“愿如兄弟所言!”那兵头一抱拳,带着那队兵士继续往前巡逻了。

躲在暗处的程柏蘅听得这些人的对话,料定赵卓便在这一片营帐中,她不欲多生事端,趁一阵风起展开轻功,人轻轻往前一跃跳进营帐之后。

站岗的士兵被风吹得打了个冷颤,隐约中看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一晃消失了,他大惊指着那边问旁边的兵士:“张二哥,你有没有看见什么东西过去了?”

张二哥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道:“看见了,那不是个鬼吗?”

那士兵惊惧地退到张二哥身后,道:“二哥,我亲二哥,你可别吓我啊!”

张二哥无奈摇头道:“瞧你那点胆子,都两年了,一站岗你就疑神疑鬼的,不光自己害怕,咋咋呼呼的也吓别人一跳。”

主帐中燃了两支松油火把,光线随着火光忽明忽暗。

胡子拉碴的赵卓在一部铺在地上的羊皮地图前来回踱步,不时用一根树枝比照地图上在地上划来划去,看起来像是在排兵布阵。

可能是用力过大,在划出一道横线时,树枝“啪”的一声断开了。赵卓懊恼地将手中的半截树枝一扔,掀开帐帘走出大帐。

半个月亮悬在半空,冷冷清辉映得地上如蒙了一片白纱。赵卓望着月亮长叹了口气,轻声喃喃:“阿蘅,你在哪儿啊,你怎么样了?”

“赵卓,你是在和我说话吗?”程柏蘅在他背后小声问道。

赵卓如闻仙乐,冲到程柏蘅面前拉着她的双手上下打量了好几遍:“太好了阿蘅,你没事!”忍不住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着。

程柏蘅头靠在赵卓宽阔的肩上,能听见他欢快的心跳声,顿时羞得满面红霞,身子也不由僵硬了。两人相识一年来,虽然赵卓感情热烈,但一直对程柏蘅克己复礼,此番经历生死之后,情感难抑紧紧拥抱便不肯再撒手了。

良久程柏蘅才轻轻挣脱,低头问:“赵卓,你是怎样脱险的?”

赵卓拉着程柏蘅进帐,这才道:“多亏你的先见之明,我才能带着这些兄弟们杀将出来。”

那晚程柏蘅猜测赵硕可能谋逆,赵卓便快步来到亲卫营,招见副将包喜,说要加强今晚的巡逻防卫,要求他集合不当值的兄弟。本来西羌王便指派赵卓负责卫戍之事,包喜自然听命。

除去当值的,其余两千五百名亲卫集合完毕,赵卓亲自指挥分派了巡逻警戒任务。这时有斥侯来报,从赤岭山中下来不少兵马急向这边冲来,人数不少,至少有上万人。赵卓沉着道:“我已得了密报,有敌偷袭王驾,兄弟们奋力杀敌,待回盛京人人有赏。”令包喜领二千亲卫迎敌。

不多时,听王帐前叫喊声沸沸扬扬,赵卓便率五百亲卫过去查看,正遇见十一王子妃浑身是血从人群是跑出来,大喊着:“赵硕弑君杀兄!”赵卓一听便红了眼,领着亲卫们杀进乱局之中,只见火光四起,地上到处是尸体,并未见到程柏蘅在哪里,只西羌王和大王子倒在王帐前,血已流了一地。赵卓抱起老王放声大呼:“父王,醒醒,你醒醒!”

良久,西羌王缓缓睁开眼睛,见是赵卓便以极是虚弱的声音道:“老九,我……不成了……你辅佐你大哥……”

看来西羌王尚不知赵威已然被害,赵卓不敢看向身后大王兄的尸体,更不愿让父王抱憾而终,强忍泪水连连点头称是。

西羌王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艰难地道:“兵符……在王帐……立柱……”他的眼神望向悠远的夜空,渐渐失去光彩。

赵卓心中大恸,哭喊着:“父王!”终是伸出颤抖的手指将老王的眼睛轻轻阖上,缓缓平放在草地上,又扯起地毯盖住父王和大王兄的尸体。

忽听得脑后利刃破风之声传来,赵卓向前疾冲纵过西羌王的尸体,一柄长刀擦着他的脚跟深深斩到地上,赵卓回头看,认出原来是赵硕的侍卫长邹善,他以力大刀猛闻名于西羌。虽然不是赵硕,但赵卓也恨得牙痒,抽出佩剑出手便是杀招,纵身跃起一式“后羿射日”直刺邹善面门。能做得赵硕侍卫队长,邹善也不是善与之辈,他见赵卓的剑来得又疾又劲,后撤一步一招“孤狼回首”,上身后倾避过剑势,长刀刀尖却斜指前方,只等赵卓的身体自行撞上,好刺他一个透明窟窿。

赵卓跃在半空也不转身,力贯剑身与邹善的长刀交在一起,碰撞出一串火光。见邹善身体反弓定然下盘不稳,便以“千斤坠”之势足尖踏在邹善的膝上。

“喀”的一声,邹善膝盖骨碎裂,人仰面摔倒在地面上,却忍剧痛长刀横削赵卓下盘。赵卓足尖再点邹善膝盖,身体向上拔高五尺避过邹善的长刀,一招“长虹贯日”剑尖刺向邹善的胸口。邹善痛得扭曲的脸猛然定住,环眼凸出望着以剑支撑倒立在自己上方的赵卓,手上的长刀再也抬不起来了。

赵卓翻身落地抽回宝剑,厌恶地将邹善的尸体踢得离父王远一些,这才往王帐处奔去。

王帐的门开着,里面灯烛大亮人影憧憧,赵卓悄悄隐身在门侧,只听到桌案翻倒磁器碎裂的声音,有人高声道:“八王子有令,掘地三尺也要把东西找到!”

有人道:“能藏在哪儿呢?这里都翻了三遍了。”

接着有人踢着帐篷的围毡道:“实在不行就将这帐篷拆了。”

“大帐、立柱?”赵卓心里默念着西羌王临终前的话,“看来虎符藏在立柱之上,或是哪根立柱是空心的……”念头一起,他便纵身跃上帐顶,估算好立柱位置后,趴在帐顶持剑小心割开帐顶苫毡。赵卓接连割开四个立柱之上的苫毡,借着月光仔细观察,上面并未藏着什么东西,看来是要在帐内找了。

赵卓默默计算,帐内大概有十几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他们。怎么才能进帐寻物又不受阻挠?赵卓眼光瞥向帐外为西羌王备下的浴桶,心中有了盘算。

不多会儿,大帐冒起了火光,青烟很快便弥漫到了帐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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