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返京（四）238（2 / 2）

前面不远便是午门了，那里会有什么在等着自己？郑辰琮的心跳得厉害，呼吸也急促起来，隐隐有些不安的感觉。

果然，郑辰琪行到午门便勒住马缰翻身下马，四个侍卫迎上来见是燕王连忙行礼。郑辰琪一抬下巴问道：“那人还好吧？”

“回燕王，那人还是老样子。别看又疯又瞎，可能吃能睡也能骂人，我看再活个三五年不是问题。”

“好，你们等在这里。我们过去看看。”郑辰琪将手中缰绳交给侍卫，从侍卫手中接过灯笼往前走，一名侍卫过来帮郑辰琮牵住马，郑辰琮也跟了上去。

五凤楼飞檐下几只硕大灯笼照得楼下亮如白昼，有个衣衫褴褛蓬头跣足的人趴伏在地面一张破草席上，手中捧着什么正在啃食。从西侧门洞伸出来一条长长的铁链一直延伸到这人的脖子，因此一有什么动作链环互相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郑辰琪上前几步，举起灯笼照在那人脸上，郑辰琮却是抽了一口凉气倒退一步，那人正是弘昌帝郑景儒。此时他正捧着一块猪脊骨啃得正香，中风之后口眼歪斜嘴闭不紧流着长长的涎水。见有人来便下意识眯起眼睛往光亮之处瞧去，只是他自从那年中毒之后视物便模糊不清，又经数次病痛后视力更是弱得仅能看到光影。

“官爷，这骨头上肉太少了，行行好再给点肉吃吧。”郑景儒含糊不清地央求道。

见无人应答，他又求道：“官爷，若没带吃的那就给床被子吧，夜里太冷了。我要是冻死了，皇宫里那位面上也不好看是不？”

郑辰琪默默脱下自己的大氅扔到郑景儒面前，郑景儒摸索着拖过那大氅盖到自己身上，惊喜道：“谢官爷，谢官爷！这么好的狐裘，肯定是位高官，你们是哪位？”郑景儒虽然视物不清，但他武功底子不弱，能听出对方有两个人。

“五哥，咱们回吧。”郑辰琪望着呆呆立在原地的郑辰琮，轻声道。

此刻郑辰琮牙关紧紧咬着，怒火似要冲破胸腔从眼中喷出来，憎恶、怨恨、鄙视、愤懑、悲凉几种情绪来回翻转。他扯动嘴角想笑，可泪水却如同被困在眼眶里的野兽一直想挖个缺口冲出来。他张开嘴想大声喊叫，可喉咙却如同被恶魔紧紧扼住一点气息也透不过来。他死死盯着地上之人，紧紧攥着拳头，身子禁不住轻轻颤抖。

良久郑辰琮才缓了过来，他轻轻吐气，道：“走吧。”

听到此声，郑景儒却如同野兽般飞快爬起扑了过来，不过铁链恰巧拉紧将他扯住，他怒目圆瞪：“你是郑辰琮？你是那个万恶的贼子，我要杀了你！你害得朕国破家亡，你害得太子被乱军杀害，你害得辰珑投湖自尽，你害得皇后自缢身亡，你害得朕好苦……”他边哭边骂，声嘶力竭，双手乱挥如同疯魔，一次次向前扑来又一次次被铁链扯住。

郑辰琪上前一步将郑景儒推倒在地，大声喝道：“郑景儒你不想活了？”

如同往熊熊燃烧的火焰上浇了一桶水，郑景儒登时委顿，瑟缩向后退着：“不要杀我！我不想死，我想活着，我想活……不，新皇是要我活着的，我是他大伯，他不敢杀我，等我东山再起，看我把他踩在脚下！哈哈哈！”郑景儒时哭时笑，口不择言。

郑辰琮再听不下去，他猛地转身向远处走去。

“五哥等我！”郑辰琪迈步跟了上去。

身后传来郑景儒的喊叫：“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你们别走，我的肉呢？还我肉来，我要吃肉……”

“五哥，今日之事你怪我吗？”郑辰琪讷讷开口，“陛下攻进皇宫之后，郑景儒知道已是无力回天，从病床上爬下来哭喊着跪地投降以求保命。死罪可恕，活罪难饶。皇兄说，既然他愿意活着，就让他活得有些价值，大弘的米粮也不是大风吹来的。皇兄命人将他所在这朝臣入宫的必经之地，以此警示天下人这就是谋逆作乱的下场。他在这里时而清醒时而疯癫，要么胡言乱语要么骂人打人，不知是真疯还是装疯。不过这些侍卫也不曾亏待打骂过他，侍卫吃什么就给他吃什么，只是他不愿换下身上那件龙袍，侍卫们也就随他了。五哥，我觉得与其你经过这里猛然见到，或是从别人嘴里听到此事，不如自行来看一看。又怕你不愿见他，因此才将你领到这里。”

看着忐忑不安的郑辰琪，郑辰琮温声道：“六弟，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我一见到他还是会愤怒难抑，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皇兄做的很对，他要活着就得活出自己的用处，别让他死得太快。”

侍卫将马牵过来，两人翻身上马行得很远，还能听到寂静夜里那尖利的嚎叫：“还朕的江山来，朕要杀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