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围城（十二）226（2 / 2）

而里屋，躺在床上的老汉已停止了咳嗽喘息，掀开破被从床上起身，身下的床板上赫然有个大洞，这个洞有三尺见方，一直通往地下深处。

老汉面含担忧道：“他们已对这个院子起疑了，以郑辰玦的谨慎，保不齐什么时候还会回来搜一遍的。”

站在他身边的年轻女子道：“这六处地道还得有两天才能挖通到城墙之下。咱们先把这边的洞封好，防止他们再使回马枪，将人力都集中到其他五处院子那边吧，咱们不吃不睡也得两天内挖通。”

老汉道：“望风的得再加两个人，秦家四郎、五郎都能沉得住气，就叫他两人去吧。存火药和引线的院子一定要守好，不要让别人近前。”

老汉正是郑辰玦乔妆扮成的，而女子正是程柏蘅所扮。院里的老汉是红枫庄的秦庄头，后生便是秦三郎、秦四郎。

一年年，他们在此处离城墙最近的羊道胡同买下了不少院子，将红枫庄产出的木炭、硫磺、硝石如蚂蚁搬家般一点一点搬进城来藏在这些院子中。

两刻钟前，秦三郎慌张地跑回院里道：“外面来了一群官兵，我正往外倒土……”

程柏蘅赶紧拿出一罐胶水往郑辰琮脸上飞快地涂抹了几把，将一个灰白的发套往他头上一套。紧接着郑辰琮往床上一躺，半个身子悬空在床洞之上，身上再盖上那床脏污不堪的破被。

这时官兵已经进了院子，多亏秦庄主争取了一会儿的时间，程柏蘅才得以清理了地上的泥土，又以最快速度往脸上抹了几处胶水改变了容貌。

程柏蘅也未想到，进来的竟是郑辰玦，虽然对自己的易容术很有自信，可仓促之间完成的易容并不会尽善尽美，肯定会有什么疏漏。不过好在最终郑辰玦还是没有认出自己，郑辰琮肺脏有旧伤，那真实感十足的喘息咳嗽也打消了他们继续追查下去的心。

光复军虽然兵多将广，但攻城的势头并不猛烈，几天下来以冲车撞击攻打城门的战阵也仅有两次，其余时间以炮攻和床弩攻击为主。不过光复军运来正京城外的红夷大炮仅有六门，火药应该也是有限的，都是隔一阵子放一轮炮。正京城城高墙厚，一天的攻击下来不过将德胜门旁边的城垛和炸得破损了一些，损失并不大。照这样下去，若想炸开城墙尚需炮轰个两三个月的功夫。

周适领兵靖平了定中军，已率兵回到正京防守，加上京防司、京现有兵马拢共尚有五万余。如果光复军不是不计代价的拼死攻城，可保正京城半月不丢。待靖西、平北、镇东三支大军抵京，则可与城里兵马里应外合，协力消灭郑辰理这个心头大患。

宋亭、徐勤、严予三位阁臣及兵兵三品以上的官员一直在东宫议事，至子时方才散去。宋亭虽年逾六十，但精神仍算矍铄，虽是连续三日没有回府，而是宿在兵部衙门，且每日也不过睡两个时辰，但看上去并无明显疲态，只是那对眼袋看上去更是饱满了，如两只鼓鼓囊囊的荷包。严予虽比宋亭要小上一岁，但身子骨却大不如首辅，整日哈欠连天不说，还一趟趟急急忙忙出殿如厕，有时还能看到袍角的湿印。而徐勤还是时不时便要提一提他的“和谈”，就是与郑辰理以长江南北分天下。郑辰玦烦不胜烦，这老东西在父皇亲自主持朝局时毕恭毕敬大气不敢喘一声，哪敢如此放肆无耻，这是欺负我性子温和谦让吗？最后终于忍不住，大骂徐勤卖国求荣，令人将其从东宫的正泰殿中撵了出去。

是夜，郑辰玦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思虑过度和极度困倦的结果便是失眠，眼睛累得生疼而脑子却思绪纷乱，左脸的伤疤处还会一阵阵锐痛。就算短暂入眠一阵，也很快被城外传达的几声炮声惊醒，扰得人心里扑通扑通的难受。

在塌上不知辗转翻覆了多久，郑辰玦终于睡着了。

“轰隆隆”几声巨响，满城硝烟飘荡，喊杀声四声。卫潭快步跑入寝殿，喘息着跪地大呼：“殿下不好了，反贼大炮轰开了城门，城中军队抵挡不住，现下光复军已将皇宫包围了！”

郑辰玦的声音颤抖，问：“怎地这样快？刘点检呢，刘轩呢？”

卫潭声音中带着哭腔：“刘点检，他、他殉国了……”

郑辰玦以手扶额，大口喘着气：“卫潭，本宫令你暂领殿前司都点检一职……”

话没说完只觉胸口剧痛，气息滞塞说不出话来，低头一看，卫潭执一柄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你、你……”郑辰玦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卫潭狞笑着将转动着匕首的手柄：“大势已去，臣全家还得活命。殿下不要怪臣，以后每年今日臣都会为殿下上香烧纸的。”

郑辰玦猛地从床榻上坐起，头上床缦低垂，帐外烛火摇曵，原来是个梦！不过胸口中被刀刺伤的剧痛却像是真的，且一阵痛过一阵，直令如窒息般喘不过气来。

“来人，快来人……”郑辰玦声音轻如蚊蚋，胸痛使得他眼前阵阵发黑，手臂支撑不住身子慢慢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