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围城(四)218(2 / 2)

程柏蘅淡然一笑,道:“太子殿下,有些事情王瑶没告诉你,有些事情王瑶也不知道。我父亲娶了王瑶的母亲和敬郡主,也就是太子你的堂姐郑氏。郑氏损坏我母亲和外家的灵位,残害我贴身的丫鬟妈妈,为了这个女人我父女反目,早在去西羌之前,我与父亲分了家,另起了户头。到西羌后,是我九死一生到哈密借了兵,帮着赵卓收复了盛都,平了叛乱,怎料赵卓却为了稳固权势娶了他的大嫂。我觉得受到了背叛便离开赵卓回到汉中,可汉中城却满是我与魏王有私情的流言。魏王早有婚约,我只能与他再不相见才能平息这些留言。我有家难回,便四处游历散心,遇到了一个收留我的山寨头领,他叫王诚。后来,我得知王大哥有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叫许筑,杀了他全家老小和妻族几十口,隐藏了正京城一个大户人家。于是我便与山寨里一位叫吕俊才的大哥一道来正京开了个豆腐脑铺子,一边打探消息,一边维持生计。我在正京待了几个月,终于探得许筑的藏身之处,顺便也得知了不少郑辰瑞的密谋。再之后,便是王瑶认出了我,而我没逃过城防司的缉拿。好在,只要郑辰瑞倒台,许筑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他的家人躲在汝宁府刘家湾一个叫刘贵的地主家中,等叛乱平息许筑和他的全家人正法,我也便对得起王大哥了。”

程柏蘅所讲述的大多是事实,只有少数夸大或遮掩,且与自己之前的说法相符,郑辰玦虽半信半疑,一时也找不到破绽,便道:“孤既信了你那么多回,这次自然也要信你了。程柏蘅,你一个女儿家哪里得来这么多见识的?”

程柏蘅道:“我打六岁上便由父亲带着在山里长大,父亲教我武功和动脑子的办法,也只为能吃饱穿暖。那些对女子要求的德容言功还有琴棋书画,我是一样都不行的。可能是我将别人绣花管家的心思都放到琢磨事情上了吧,我关在地牢里有功夫,也因此才想得多了一点吧。”

郑辰玦道:“你不要自谦了。这样自强又聪慧的女子,孤这半生只见两人,一个是被你和赵卓杀害的嘉慧公主沈苓,另一个便是你了。沈苓医术卓绝,曾经为孤解毒疗伤,算是救过我的命,只可惜却被你们给害了。”

程柏蘅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郑辰玦所说的。本来沈苓也算得上自己的师父,虽然冤枉过自己,但将她关押在汉中两年,也算害了她吧。

郑辰玦见程柏蘅默然不语,突然无名之火从心头升起,他站起身道:“程柏蘅,等孤下次再见到你,你要交代清楚两年前你和郑辰玦都做了什么有害朝廷之事,将你们在正京的同党全部交待出来。否则,我绝不放过你!”转身便往外走。

待郑辰玦跨出了刑室,程柏蘅望着关好的铁皮包裹的森门,这才高声道:“守大城必有野战!”

铁门紧紧关着,门外没什么动静,程柏蘅垂眸默念:“一、二、三。”这时,郑辰玦怒气冲冲地重新跨入刑室,问道:“你说什么?”

程柏蘅嫣然一笑,道:“殿下,这是你我第五次见面。”

那一笑,如同春风拂面,春暖花开,似将刑室内的阴森之感和混浊之气全部驱散,郑辰玦只觉心头一软,嗔道:“算你有本事!”忽又觉此言太过亲近和玩笑,便重新沉下脸,问:“你又有什么高见,说来听听!”

程柏蘅道:“刚才我只说了一半,尚有另一半没说。守城之法,不过城高、池深、卒强、粮足、器备,以及援军、智谋七项。目前朝廷的劣势在于粮不足,顶多再支撑个七八日;器不备,本来守正京城的便是定中军,军中器械都在城南十里处的军械库。虽再过两三天镇东军的援军便会到来了,但我想黄谦可以来一个围点打援,利用镇东、平北二军到达正京相差几天的空档,先是以逸待劳集中多数兵力伏击远道而来的镇东军,几天后再以同样的办法伏击平北军。待破了二援军后,正京城的粮食也消耗殆尽了,这里城里不是发生内乱便是因缺粮至守城战力过度消减,如此黄谦便能轻轻松松地攻下正京城。”

郑辰玦脸色大变,喃喃道:“真有这种可能。孤的谋士也有十余人,为什么没有一个想到此节?”

程柏蘅道:“你的谋士想不到,是因为你们从一开始就低估了黄谦,高估了安插在定中军的将领,一直按照定中军领兵六万来部署战局。且你的谋士都是文人,他们前谨言慎行惯了,自然会顺着主子的意思来做事,就算知道主子有误,也只会为主子找补,而不是推翻主子的想法。不说这个了。我们来测算一下双方的军力吧。刚开始攻城那几日,定中军的攻势猛烈一些,按每日折损人手三千人来算,这几日攻势弱了,算作每日折损人手一千。九天下来,攻城的定中军拢共折损一万七千人。侍卫亲军司大营驻扎在城西二十里西山下,按制编两万人马,他们是皇帝的心腹禁军之一,定会与定中军死战到最后一人,若按杀伤与战损相同来计,至少杀伤定中军二万。定中军的半数将领为皇帝派过去的削弱黄谦势力的人,黄谦想要得到这部分兵力,就得软硬兼施,以折损兵力一万来算,此时十二万定中军尚余人马七万三千余。而朝廷至少折损了整个侍卫亲兵司二万人马,好在正京城城高且厚,易守难攻,守城的伤亡要少许多,我想大概有定中军攻城伤亡的四成。只是不知道朝廷从镇东军和平北军调兵多少?”

郑辰玦道:“你推测得很准,至今日午时,兵部统计守城将士伤亡七千余人,当下守城将士尚有三万九千人。镇东军六万人马快则两日后抵京,慢则四日后到达。平北军三万人马快则四日后到达,慢则七日到达。届时,朝廷人马十一万九千人,是远超过定中军军力的,且有城墙关隘,城内城外两相夹击,已处不败之地。”

程柏蘅道:“不错,殿下所说的正是朝廷的优势。不过,除了刚才我说的粮不足、器不备两样劣势之外,兵力分散、传讯不通才是最大的劣势。镇东军和平北军不能同时抵京,黄谦便会以逸待劳逐个击破。以我推测,为最大程度减少伤亡保存力量,黄谦至少也要拿出六万人马来伏击镇东军。如此,攻城的人马便只剩一万二千人上下,这些人分守正京五处城门,一处仅有不足三千兵马。朝廷只要集结城中精兵二万,从北城门突围后兵分两路分头接应镇东、平北二军,约定好日期时辰,城内城外一同夹攻定中军。则胜券重回殿下手中。”

“可是,如果派出二万精兵,守城将士只余不足二万人,若是黄谦趁此时攻城,正京岂不危矣?”郑辰玦眉头紧皱。

程柏蘅道:“据我所知,殿前司一万两千人马,其中二千银甲卫、五百金甲卫都是千里挑一的悍勇儿郎。每卒皇子府也各有五百亲兵,现下九皇子也已经建牙开府了,如此一来抽调两千兵力没问题。此外,颁发新令,从正京百姓中征募兵夫,每户必须有一名兵夫才能领到粮食。这些兵夫就算上不得阵,往城下扔几块石头总成吧。”

郑辰玦仍是犹豫道:“可是,金甲卫、银甲卫是父皇最心腹的卫士,若将他们拨出皇宫,万一民众有什么动乱,谁来保护我大弘皇帝?”

程柏蘅冷笑:“都到了生死存亡之时,殿下还不想置死地而后生吗?整个皇宫宫女八千、太监两万,不说百姓冲不进皇宫,就算冲得进去,杀也得杀一阵子呢。”

郑辰玦如下了决心似的,道:“也罢。孤这便回宫里与兵部合计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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