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银灰色的追忆（1 / 2）
1、
“…………”
利法从睡梦中醒来，这是第几次回想起那样的场景……如今已经数不清了。
望了眼周围，依旧是在恒宇的宿舍中，自己刚出院就擅自做主住了下来，以需要照顾为由……没想到那个怕麻烦的恒宇居然真的答应了下来。
依旧是熟悉的摆设，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那大到过分的面积……
自己已经记不得当时是怎么回到总部的……也不知道在自己的房间里呆了多久…
而自打那一天起，自己体内的某种存在仿佛消失了一样…在经过了详细且复杂的检测后，也似乎证明了自己的身体确实是发生了变化，而且自己的魔力容量似乎也因此大幅下降……因此无法支持本就耗魔巨大的“影术魔法”，即使在夜晚和暗处有所改善，但还是导致自己只得依靠“法器——停滞的时间”中储存的使用方式近似影链的“邪神链”来作为主要手段。
自己那个时候……是怎么从阴影中走出来的呢……
如果没有发现师父早就准备好的那封信的话……如果没有云晓姐的开导的话……
“呵……还真是不像话啊，我……”
利法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低头打开手机，光亮的屏幕上显示着时间，以及恒宇发来的消息。
“……去接接他好了。”
……
…
早上的晨光光透过窗户，打在细柔的绿叶上。手表的时针缓缓指向了7。
“已经到时间了吗。”
他将准备好的火腿片和生菜在洁白的米饭上摆好，随后将盒盖仔细盖好。
推开门，下楼。
外面流动的空气灌入沉闷的空间内，在晨光下灰尘一同在空中跃动着，让人不禁停下脚步，而那一刻，时间也如同定格般变得缓慢。
千铃科，这是他的名字。
他还有一个小四岁的妹妹，在一所普通的中学上学，现在已然是初二期末考的末尾了，在之前他妹妹就在法幻学院的考前测试中，勉强透过了及格线。
打小，他妹妹就在魔法上有天赋，就仿佛在出生前将他的那一份也拿走了一般。
寄托了父母的期望，这个注定将来不平凡的女孩，让这个普通的家庭每天都浸泡在幸福中。
但即使是这样渺小的幸福，也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自打父母失踪，第三天，家门被不认识的人捶打并撞击着，在学校的妹妹也被同学嘲笑，唾弃。就连自己，最后也逼迫着放弃学业，将房子和里面的一切抵押给那些找来债主，这才留下了妹妹……
没人知道为何平日里朴实的父母会招惹上这些，但现在，他们除了彼此，似乎真的没有什么了。
至少，妹妹还能去上学，至少，他现在还得供她去上学。
所幸的是打工不太需要什么学历要求，不久后他就开始每天睡五个小时，除了中午和晚上各两小时的时间外都在为那各种各样的工忙碌着。
当然是利用慌报了年龄的方式，但这样比较无法长久的干下去，这导致他总是在不停的被炒，又不停的换新的打工。
中午从工地回来，洗澡换好衣服，简单的解决午餐后便是去餐厅当服务生，然后是去书店，最后的晚上是便利店。
刚开始的时候，他每天都感觉累得要吐出来，连续三年，换了无数的工作，但所幸最后还是坚持了下来，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令人作呕的事情……
“哟，早。”
铃科望了眼一边朝自己打招呼一边上着楼梯的秃头男人，是他的房东，自打入住那天他用那细小如狐狸般的眼睛一直偷看着铃美之后，铃科就再也没给他好脸色看。
现在一想，那个时候是否放弃这个男人给出的优惠价格，宁可多打一份工也要换个地方住才是正确的呢……
（我说你，最近怎么总是懒懒散散的？不要又拿手受伤来当借口，你不想干我有的是人来替你，你以为你是谁啊？）
“喂，小伙子，今天你脸色不太好啊。”
工地上的同事一边说着一边将半瓶水递了过来。
“还在想刚才被工头训的事啊？唉…休息一下吧，喏，水，虽然我喝过了。”
“谢谢……”
“是嘛……年纪轻轻的可别太拼了，身子是本钱啊，你除此外还有好几份工吧，可别影响了。”
“…………”
…
“喂！铃科！别磨磨蹭蹭的，赶紧把菜端上去，不然就别干了！”
食客的喧杂声和餐厅老板的训斥交杂在一起，而他宛如在两股暗流之间的一片残叶般苟且着。
“……啊！在搞什么啊喂！！”
他的背后突然受到一股推力，在这之前已经有过几次，都被他努力坚持着没有摔倒，但今天他的手在工地……端着的大锅菜全砸在了地上，跃起的汤水飞溅到一位年轻女孩肉眼可见的名牌鞋子上。
“臭小子，没长眼睛吗？！”
下一刻他的脸上被坐在女孩前面的男子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闻声赶来的老板见状先是一个耳光扇了过来，随后用近乎要让他跪下的力度将他的按下。
“这位客人不好意思哈，这个小子脑子有病，别和他一般见识，这顿饭不用付了，就当是陪不是了哈……”
当然，这句话实际上是说给铃科听的，他自己是绝不会从兜里出一分钱的。
“又搞砸了哦？打工仔。呜啊居然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恶心……”
不用看也知道，刚才推的那一下，就是那些发出刺耳嘲笑声的人之中的一个干的。但他已经不想去，也没精力去吵。
不可用魔法做危害他人的事，每当这种事发生，他都会想起这句话。
要是他真的并非魔劣的话……
书店的打工则稍微轻松一些，只要做一些清洁和简单的管理就行，因为过于偏远，所以至少在那里，没有其他人的打扰，自己可以好好的独处一会。
但有的时候，一个人的独处是最可怕的。
一单安静下来，就会不由自主的思考起来。
周围那自己在嘈杂餐厅时所渴望的宁静，却显得阴森。
他总是会想到妹妹。
她现在在什么地方，还在学校吗？被人骂了？被嘲笑了？还是发生了直接冲突？亦或者是被单方面……
但他知道，她不会宣泄任何的委屈与不解。即使就算她倒再多的苦水，身为哥哥的自己也不会拒绝……
现在最希望的，便是将妹妹平安的送进法幻学院的大门，在新的环境，面对新的面孔，说不定就能摆脱……
“…………”
眼前雪白的书本在纯黑的书架上有序又混乱的摆放着，从百叶窗溢进来的白光也紧而有序的排列着。
这段时间，是最安静，难熬的……
……
“……哟，铃美。”
“……哥哥！”
她微笑着从人群中钻出，一路小跑到他面前。
他抬起手，轻轻拍着她的的肩。
“走吧。”
“……嗯。”
“今天，考试就结束了吧，还顺利吗？”
“嗯，到中考的时候肯定能通过法幻的分数线的！大概……”
“是嘛，那明天得好好庆祝一下了。”
“今天不行吗？”
“得让哥哥准备一下嘛……等到了开学，我们就可以搬家了，搬到那个更大的，更干净的房子里。”
…………
……
“那个，今天在学校，还好吗？”
餐桌上，他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嗯，不用担心我，根本没有什么。”
“…………是啊，铃美一直都是这么坚强呢。”
妹妹悄悄将手臂上的伤藏进衣袖，但即使再小的动作，他早已看得一清二楚……
“哥哥一会，还得出门吗？”
“嗯，今天要去和店长说一下，明天晚上请假的事情。”
“好啊，我明天放假，晚上得好好待一起才行。”
临出门的时候，他转身问到
“今天，应该是没有晚自习吧？”
“嗯，我会好好待在家里的，不用担心我。”
“……好，那我出发了。”
“路上小心……”
轻轻的关上房门，望着从窗户透到外面的轻微灯光。
现在就够了，保持现有的生活，即使自己再苦再累，只要妹妹能够一直享受阳光……就够了。
工地和餐厅同时打来的电话，但他没有接，因为他知道，自己要重新找两份工了。
“店长。”
“哦，是你啊小伙子，有什么事吗？”
便利店的店长看面相就知道是位祥和的老人，这也是他打得最久的一份工。
“年纪没到身体却提前不行了，多亏有你打理店内大大小小的事……”
“哪里哪里，都是店长照顾了我许多……是这样的，我明天晚上可能要提前走，明天的工钱可以不用…………”
“跟我还客气啥？”
只见老人将他厚实的手掌放在铃科的肩上说到
“是为了你妹妹的事吧，放心去就好了。明天我也要回家一趟，停业一天。”
“是啊……谢谢。”
“……人生说长也长，说短也就一瞬，可别让自己有太多压力了，我年轻时候也和你一样，一天到晚为生计奔波……有的时候，已经做的很好了。”
……
“今天你就早点休息吧。”
“唉？可是还有一个小时……”
“今天你妹妹考试结束了吧，得多陪陪她才行，傻小子…”
“那……多谢了。”
“这个拿着吧，千万别跟我客气哈，不准不接。”
于是乎……
“以为可以应付一下，没想到真的接了这么多……”
自言自语着，铃科手上领着一大袋的东西，说轻不轻，说沉……也不算很沉，这股重量不知为何，让他的内心有了那么一丝安稳，他居然对明天有了一丝期盼。
但……
是因为周围昏暗，寂静的环境吗？还是因为自己此刻走在这无人小路上的寒风，另一股强大的情绪，名为“恐惧”的情感逐渐占据了他的脑海。
（奇怪，这附近怎么感觉有些怪怪的……）
实际上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但今天晚上回去的路……他的脚步总觉得越发的快速……
（想起来，出门的时候，好像……）
就在这时，一旁的草丛中伸出一双手将他拖进了草丛，随后一个陌生男子将他控制住，手上的那把一把锐利的匕首险些刺入他的心脏……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处于求生的意念，他奇迹的挣脱开来，那男子显然是第一次行凶，在他挣脱后便连忙逃走了……
此刻，不安的情绪逐渐覆盖了疼痛并占据了他的大脑，让他无视了仍然插在胸口上的匕首，不要命的飞奔向家的方向，那里还有她的妹妹，他的妹妹还在家里……
而在走到楼下的时候，他的感情彻底爆发……
他们居住的是只有两层的小公寓，所以可以从外面直接看到门口的情况。
不对劲……
他连忙上楼，不知哪来的力气，直接踹开了房门……
是啊，自己是提前一个小时回来的……
一个小时啊…能被做多少事情……
眼前的这幅景象，即使是在两年后的将来，也完全无法忘却一丝……
自己妹妹上身的衣物所剩无几，少女独有的剔透的肌肤暴露在灯光下……而身上却趴着那名为“欲望”的“禽兽”……臃肿的身躯险些将瘦弱的她压垮。
他没有作声，即使是踹开门如此大的动静，也没有“惊醒”那已被“欲望”蒙蔽了思想的“禽兽”。
真是太蠢了……自己早就应该想到，当初租房的时候，那个低廉的价格……为何要接受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阴谋。
不光如此，自己还险些被杀害，那样子的话，自己的妹妹将会成为这厮永远的“玩物”……
自己举起了一旁的椅子，那动作是如此的缓慢，却又如此迅速果断，他看见自己妹妹那无助的样子，以及妹妹看到自己后重新出现光亮的眼神……
没事的……
我现在……
就来……
那家伙的怪吼响彻了整个公寓，他惊慌失措的扒着房门逃走，肮脏熏臭的鲜血淋在地板上。他抱着受惊的妹妹，不断的轻抚着她的头，而她则轻微的抽泣着。所幸，她的下身仍是完整的……
“…不怕…没事了…”
话音未落，自己的脖后突然一股刺痛，随后眼前模糊了起来，意识也逐渐飘远……
是那个混蛋淫心不改吗……妈的…
虽然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他任然挣扎着站起身来，一手抓住一旁还粘着血迹的椅子，
（要让那混蛋得逞，还不如让老子死掉……）
望向门外，本以为门外的是房东那矮小的身影，却不曾想站在那里的是一个明显高大得多的人。
他甚至想到，是那混蛋叫上了别人一起来的…但随后他便在无声的呐喊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的生活，再一次被埋进了坟墓……
2、
舒适的漂浮在无意识的深海，
刺眼……
明晃的亮光将他从深处往上拉。
但终归还是处在昏迷的状态，即使光线钻入眼缝，外界的声音模糊的回荡在耳内……
液体的流动感……潮湿，粘稠…
（这是……）
铃科奋力的睁开眼，
淡绿色的液体包裹下，他透过眼前玻璃感的“罩子”，分辨着周围的一切。
身着白衣的人，在眼前的仪器键盘上鼓捣着，而铃科自己身上插着的管子，包括面部的呼吸罩…让他感到彷徨与恐慌……以及恶心
（怎么会…刚才还……铃美……铃美呢？）
他惊恐的四顾着周围，最终在正对面的“培养舱”内，发现了沉睡着的铃美。
（等会…这是哪？究竟是怎么……）
这时，他忽然想起来，前几天报纸上所报道的几起失踪案件……
而这里的环境和设施…
（器官倒卖？…还是人体实验？…）
这种离奇的事，居然真的发生在他们两个身上……
望着和自己一样插满导管的铃美那安静的睡容。
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遭受这种事情……
因为他们居住的地方是乱区，才会被这种组织盯上…因为他没有钱才不能及时换到更安全的地方…………因为没钱，才会贪便宜住在……
他恨自己的无能…但现在更多的，是对铃美无比的自责……
她才是那个突然被拽进黑暗的受害者……在此之前根本不知人世间的险恶用心…
只要我一个人就够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就行了……
谁来……有谁来救救她…
我自己救不了她……
慢慢的，透过液体，他听到了外面逐渐骚乱的声音。
（发生……什么？）
一道红光绽放在眼前，那是墙壁被炸开的火光。一批身着黑衣的武装者，手中的枪口喷射着火舌，将眼前的白衣者撕成粉碎……
他的内心放松了下来，
终于得救了……
其中像是领头的一位走上前了，先是看了眼铃美，随后又注视着铃科，而他也不自主的用写满了求生欲的眼神望着对方。
在度过了仿佛半个世纪般的几秒后，
“这里还有两个，不要留。”
一声枪响……
（唉？）
等铃科反应过来，眼前早已是漆黑的枪口。
但不是刚才那枪。
那领头在说完那句话后，随手掏出手枪，对着另一边的铃美开了一枪……
鲜艳的红色在容舱内扩散开来，就像是诡异的生物从伤口爬出。
是啊……会在这里出现的人，怎么会是来就他们的呢……
那一枪就像是打在了自己身上，铃科感受到体内一股前所未有的燥热…
红色爬满了她的周围，仿佛无形的生命线…逐渐断开。
他顿时明白了，
没有所谓的英雄……所有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没有利益可利用的弱者……只能在自己的恐惧中死去。
力量……多么简单的词…多么纯粹……
多少次，多少时候，就是因为没有这个东西……
为什么……
他的身体不住的剧烈颤抖，
每一次都要让他亲眼看着她落难，亲眼看着她受苦？
为什么…那一枪先打的不是我…
为什么在最后了，还要让我先看着她死去？！
铃美容器身旁的心跳仪器逐渐传来冰冷的长鸣声……
他从未如此渴望过……杀戮的力量…
如果没人在乎她……
“队……队长！”
如果没人愿意拉她一把……
“我去……开枪！快开枪！！”
如果没有人来救她……
雨点般的弹头打在他的面前，
那就…由我来！
身体内传来破裂的感觉。
低沉的重音弥漫开来……
一刹那，停滞在铃科面前的众多弹头，如同时间逆流般重新回到枪膛……
领头那位从满地的鲜血中爬起来，将那“射杀”了铃美的手枪指向了铃科……
而铃科，则慢慢走过去，用掌心抵住枪口，在那位领头痛苦的哀嚎中，将整只手枪“塞”进了他的手掌，融为一体……
……
他将手放在距离铃美胸口几厘米的位置，
这股刚觉醒的力量，能够让他以这种方式感知她的心脏。
“很微弱，但还有心跳…”
利用这股念动力般的力量，他将铃美的伤口堵住，随后在一旁武装者的死尸上寻找着应急药品。
应该会有便携的微型治愈法器的……
就在他找到并握住那球形的治愈法器后，一旁远处的墙壁再一次被炸开。
明明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
“不要…妨碍我！”
话音刚落，从墙壁破口中一股巨大的冲击撞击他的身体，紧接着一瞬间仿佛置身于汹涌暗流的深海之中，强烈的压力从各处袭来……铃科全力展开念动力组成的屏障，得以从墙壁的破口中看清……
一个模糊的身影，处于那“漆黑海啸”的中央，朝着这边逐渐的靠近。
能够轻易扭断骨头，肢解枪械的力量，在这一刻却如同海浪中的一叶孤舟般……
“给我……停下…”
明明……明明马上就可以…………
在最后的呐喊中，铃科被撞飞了出去，落在了尽头的墙根，昏死了过去……
…………
……
再醒来时，眼前的一片昏暗的荒芜让他差点认为是地狱的场景。
他在看见远处的铃美之后，这才清醒过来。
如果不是她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他怎么也想不出铃美是怎样在那样的“海啸”中幸存下来的。
“这里有个交易，做不做？”
那个人强先对铃科发出了邀请。
“这个女孩的生命危在旦夕，如果一分钟后没有得到治疗的话……”
“快点……”
“……你是个爽快的人，我喜欢。可，我还没说出代价…”
“什么代价不代价的，她绝对不能在这里……”
铃科这时突然感到一阵胸闷，咳了几声。
“不管是什么代价，我都答应…只要你能…”
“了解，那么……请客官闭上眼睛吧…”
随后，铃科的意识再一次消失……就像是这一切宛若一场梦一般…………
“…………这里？”
等铃科恢复意识，黑衣已化为白昼，自己也躺在了不知哪栋楼的天台上。
“铃美……铃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