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逝去友人的信函(1 / 2)
和科沃尔大婶稍稍作别后,我在晨间的斯帕罗纳小镇四处闲逛,寻找曾经祖宅的方位。
104年过去了,认识的建筑物有不少,终究还是以不认识的居多。
如层层堆砌的红色尖顶瓦房“斯帕罗纳工坊”(注:卖印染布的作坊)和“维尔铁匠铺”(注:卖刀剑的作坊)早在我生前就是非常有名的老店,有着稳定的口碑和优质的服务,现延续至今。
也许店主的手艺都各自找到了值得托付的继承者…
这总算是一个比较令人欣慰的消息。
回想早年我的父母带着我从小镇上搬离的时候什么都没留下,仅有一栋空房子和一些搬不走的家具,而我大部分的童年时光又确实都是在此地度过的。
儿时经常和朋友玩耍的地方是一片银杏树林,印象很深刻,而我的祖宅离这片树林也不太远。
银杏的树龄若无人为影响(砍伐、燃烧等),在自然环境下要达到百年以上轻而易举,树冠高于屋顶是常有的现象。
质地粗细不一的砂石街道上沿线都是一些尚未出摊的摊位,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市集,高悬在不远处空中的那片银杏叶则一直在引导我向何处走。
才走出了几步路,便强烈地感觉到银杏树离自己已经很近了。
“年轻人,你要往那里走吧?”
一道老态龙钟但却很平稳的声音叫住了我。
“是的…”
我有些心虚的转过身。
穿着灰色山羊毛衣服的老人起得很早,他的脸干瘪而没有光泽、两鬓深灰,已进入了迟暮的年纪,精神却仍非常抖擞,让人肃然起敬。
“我是村长霍夫曼。”
“村长先生,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刚才科沃尔告诉我有一个年轻人从大城市回来了,长途跋涉令人疲惫,我想他可能需要一些帮助。”
村长明亮的双眼中充斥着对于晚辈的呵护与善意,使我自嘲着内心狭隘的同时又不禁地松了一口气。
“我确实需要一些帮助。”
“你要找的房子就在这里。”
在霍夫曼的带领下,我到达了一栋墙角长满野生茅草与蒲公英的房屋。
和周围的建筑物一样,民房的围墙是用湿润的红泥和碎石堆砌的,而建筑整体采用月桂木结构和烧制瓦片,主色调为玫红色。
这在斯帕罗纳当地是很常见的设计。
我深深地注视着眼前亲切不已的房子。
10岁时随父母离开此地,直到现在已有114年,风吹日晒不能使它倒塌,正如斯帕罗纳人的哲学:
——精神不朽。
霍夫曼以一种崇敬的神态仰视着这普通到不能再过普通的房屋。
“这是一栋非常坚固并且美丽的房子,它曾是大炼金术师艾温·法兰儿时的宅邸。艾温大人在百年前因故去世,当时有很多人来到墓碑和房子前吊唁他,自那不久后、这里就逐渐变得冷清了。”
“艾温大人的父母呢?”
我迫切问道。
“听我的父亲和一些长辈说过,他们在公墓前驻留了一阵,直至终老也没有再回来过。”
“是吗...”
——毕竟对父母而言,亲眼看到自己孩子的坟墓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那一天艾温大人下葬完毕,他的父母便立刻回到了诺亚城(注:斯罗佩顿北部第二大城市,第一大为波德金)。”
霍夫曼深有感触地说道。
虽然可能已经猜到了这个结局,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以前不曾认为沧海桑田的故事会降临到我的头上,所以专心埋头于工作,从来没有为他们做点什么。
现在我变成了一个幽灵...
父母也去世了...
如果抛开炼金术师的身份不谈,或许我只是一个不孝子吧。
我上辈子的人生除了炼金术之外还真是一无所有的失败…
越是这样想就愈发感到自责,精神也随之陷入一种无法自拔的恍惚之境。
村长年迈的声音惊醒了我:
“年轻人,老朽可否冒昧地问一句?”
“啊...请说。”
“艾温大人逝世后,能记得这个名字的人正在变得越来越少,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
虽然很想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但说出来多半也不会有人相信吧,更别说是没见过我生前真容的人了。
“我的老师是艾温大人的学生的学生,今天是他的忌日,老师嘱托我前来祭拜,一方面我也想看看祖师出生的地方。”
“艾温大人的学生...的学生?”
“是的。”
“你是一位炼金术师?!”
霍夫曼不禁动容。
“姑且算是...吧?”
我并不奇怪村长的反应。
毕竟在斯罗佩顿帝国,炼金术师的地位几乎等同于贵族,一位一阶炼金术师某些时候甚至比一个男爵更加有影响力。
形如魔法师(圣何塞因),机械师(麦凯丘尼克),念气士(伊尔德罗),秘法者(魔奥),斗师(布雷托克),德鲁伊(克洛维)于各自帝国的地位。
在这之上还有五阶(注:与公爵等同)、六阶(注:大公爵)以及七阶的“炼金史诗”(注:仅次于帝王,必要时可行使亲王的权力,但不能干涉政务)。
这就是一个以炼金术发家的帝国建立的制度,帝国想方设法维护炼金术师的特权。
一旦成为炼金术师,平民变为贵族也将成为可能。
——“无人是生来的贵族”
正如开国大帝高尔所言。
“果然如此,科沃尔告诉我你也是斯帕罗纳人,那时起我便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
“从出生开始我一直住在村里、至今已有84年,村中的每一位婴儿我都亲自前去为他们祈祷并祝福过,科沃尔和我说你是个土生土长的斯帕罗纳人,但我却从来没有见过你。”
村长霍夫曼以一种深入骨髓的探视目光直指我的内心。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我无法再继续角色扮演下去了...更何况还是演一个子虚乌有的人。
面对眼前态度诚恳的老人我做的一切似乎都有些可笑。
不是因为欺骗自己的良知,而是自认为凭借生前仅有21岁的人生阅历就能以三言两语骗过这位充满岁月智慧的老人。
但是,直接道出真实身份就会没问题了吗?
现在的我可是一个幽灵啊…
“年轻人,你先不要紧张,我会给你一些思考顾虑的时间,不过既然你和艾温大人有一些渊源,我想里面有一件事物你可能会感兴趣。”
霍夫曼颇有自信地指了指那栋房子。
能令我感兴趣的东西吗?而且还是在我故乡的家里...?
对于一个炼金术师来说,除了稀有的炼金材料和失传的炼金配方之外、任何事物都毫无吸引力。
当初的我本来只是想多学一门营生的手艺,但魔法驱动过于复杂、契约术闻之色变、一提到冥想就头晕、对秘法一窍不通,机械原理仿佛噩梦...
一天二十四小时不是和炼金术打交道就是和炼金术师打交道。
果然还是炼金术最适合我。
霍夫曼既然有把握这么说,应该不是口说无凭吧。
“客随主便。”
“那么请跟我来。”
村长拿出了青铜钥匙,插入锁孔后已经腐朽的厉害的门发出了类似病人呻吟的声音,屋内不知堆积了多少年的灰尘在几秒内如蜂拥般冲出门外。
“咳咳…”
离门最近的村长开始咳嗽。
“你想看的东西就在那张桌子上。”
捂着鼻子的霍夫曼神秘地对我笑了笑。
走(确切地说是“飘”)进屋内后,这栋房子给人的感觉是一无所有。
因为在儿时离开村子去大城市之前我家早已把所有有用的东西都搬空了。
至于要说剩下了什么...
还剩一张床和两个床头柜。
其中一个床头柜桌面上有一张老旧蜡黄的信封。
封口的蜜蜡没有人为划开的痕迹,正面朝下放在桌上。
看样子就知道不简单。
正当我想上前拿起信封一观之时,我猛地刹住了脚步,求助般地望向村长。
幽灵是拿不起东西的。
如果在拿起信封的时候我的手直接穿过去,已经上了年纪心脏不好的霍夫曼搞不好会被吓的扭头就跑,那么我来这里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年轻人,你怎么了?”
“不好意思…能请你帮我把那封信翻过来吗?我对信封这种东西有点害怕。”
“害怕?”
村长古怪地看着我。
“是的…因为有一次不小心将滚烫的蜜蜡滴到了手上…”
这么蹩脚的理由都想得出来。
真是佩服我自己。
村长以表示理解的目光看了我一眼。
“以前我的孙子小时候被一只狂奔的牛吓到过,后来他长大了说什么也不去做放牛的差事,而且见到牛就跑。”
霍夫曼一边怀念地聊着往事一边拿起信封,缓缓翻转到正面。
信封的正面写道:
寄信人:“闪银与流金公爵,诺伦塔司守护者,炼金之门学院院长,光辉的权柄”(荣誉)-奇尔奇斯·莫雷
寄信地址:帝都梅纳-罗斯德奥区西区-北门中央大街-炼金之门学院-炼金合成系办公室
收信人:“真红公爵,炼金先驱”(荣誉)-艾温·法兰
收信地址:北部边陲-斯帕罗纳村(北部城市-波德金下辖区域-波德万卡边境)-东17号
寄信时间:2617年3月1日
“不可能!”
这封信像最剧烈的风暴一般撕扯着我的内心,对我而言比不可思议还要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依据日期来看是我死去的二十年后。
奇尔奇斯他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给我寄信?
更诡异的是、他并没有将信寄给我在诺亚城的父母而是直接寄往我的故乡,难道他早就知道我会以幽灵的形式回到这栋房子里面吗?
他寄信的目的又是什么?
等等,最关键的问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