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番外）李文骏：往事34（2 / 2）
李文骏成绩一直不错，于是他的思考重心就变成了要去哪所大学。
他每天都在寝室床上来回比对两所学校的优缺点，还每天都要问舍友的意见。
“帝国理工大学我很喜欢，不过要看分数的话我可能还是差了一点，魔法大学......成绩应该是够，不过魔力测试我从来没做过，而且我不是很喜欢法师......你们说呢？”
“我说，你就算天天问我们，我们也提不出什么好的建议啊，我们的成绩可离大学差远了。”舍友实在不耐烦，这样回答道。
就在他烦恼的时候，命运帮他做出了选择。
那是放学时分，不知怎的，一匹路过的马受到了惊吓，带着马车冲进了学校门口的人群，转瞬之间撞飞了六名学生。
他们全都鲜血直流地躺在地上，不停地大叫，呻吟，有一个学生甚至被马车轧断了双腿。旁边侥幸逃脱的女同学吓傻了，坐在一边哭了起来。
李文骏也没见过这么吓人的场面，但他保持了冷静，他冲出校门向教会跑去。
没错，这种时候去教会找牧师才是正确的选择。
教堂中当时正好有两位牧师，看到李文骏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赶紧出来接他。
“发生什么事了？不要急，喝口水，慢慢讲。”
“你需要治疗吗？哪疼？”
李文骏摆摆手，说：“高中......高中......有人被马车撞了......快不行了......快去......救人。”
而两位牧师脸上在闪过一丝紧张后眉头反而慢慢舒展。他们二人对视一眼，笑了出来。
“同学，感谢你为拯救朋友生命所做的努力，神会记在心里的。但其实你不需要这样着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教子大人应该就在那里念书吧？他的治愈术比我们要强得多，说不定现在你的朋友们已经被治好了呢。”
李文骏想了想，确实是这样，是自己太着急了，于是向二位牧师道谢后就回去了。
事情并不像他们想像的那样简单。
李文骏回到学校时，校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李文骏挤到前面去，发现受伤的六人中已经有五人失去了生命，剩下一位女学生看起来也没多少时间了。
即使没有一点相关知识，任何人看一眼也都能明白：如果不碰他，他也许还能活半小时，要是贸然移动他，恐怕当时就要死。
刘朔和那些富家子弟也在这时抵达了事故中心。刘朔看了幸存者一眼，扭头就要走。旁边的老师一把拽住了他。
“教子大人，快救救她啊，您要去哪？”
刘朔停下脚步，再次看向那位躺在血泊中的同学。
老师们在他周围不断劝说，希望他施展治疗法术，但他仍然只是那么站着。
突然，气若游丝的声音清楚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救救我，我不想死。”
全场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看着刘朔。
刘朔的富家同学也捅捅他的胳膊：“要不，你救她一下吧？”
刘朔回答说：“全是血，太脏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推开了人群，离开了。
那些富家子弟恐怕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都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最后的幸存者也在这时停止了呼吸。
这件事情的恶劣后果简直无法形容。教子的所作所为在当晚传遍了全城，伯克湾的教堂连夜写信用传送门送给拉维亚省省会，蓝郡教堂的主教。
主教凌晨三点被吵醒本来十分生气，结果看了信后睡意全无，连忙又给京城的大主教写了信，用传送门送去。就这样，这件事发生的第二天，就被大主教知道了。
大主教大发雷霆，据说把平时最爱把玩的饰品都给摔了，直接下令把教子送到京城，他要亲自过问。
就这样，事情发生的第三天，刘朔就被教会带走了。
顺带一提，当天值班的两名牧师只被要求在神前忏悔一天，主教说他自己都想不到教子会见死不救，何况两个普通牧师呢？而且就算他们跟过去，他们的能力也救不回将死之人。
校门口的痕迹也被清除干净，看起来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李文骏还因为去教堂找牧师受到了教会的表扬。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那么有些痕迹就不是用拖把能拖掉的了。
李文骏决定了自己要去帝国理工大学。
既然有了目标，就要为此努力。他知道自己的成绩离帝国理工大学还是差了一点，于是每天加倍努力，也是从这之后，他渐渐地和同学接触得少了，和同学的交流也少了。
四月，他从高中毕业，启程前往京城，准备参加帝国理工大学的入学考试。
六月，入学考试如期举行。
不久，李文骏得到消息：他以十二分的差距落榜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想到其他同学本来不打算读大学的，已经开始了自己的人生，而且似乎很快乐。他突然感觉自己这些年的拼命努力毫无意义。
是准备一年明年再来？还是放弃大学直接去找工作？他抱着这种疑问在京城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那一天，他正在商业区散心，遇到了曾经改变自己命运，指引他走上求学之路的人。
他路过一个卖魔道具的商铺，听到了心底熟悉的声音。好奇心驱使他走进店铺。
他看向柜台后，那商人正是十几年前雨夜来到他家求宿的人。即使面容变得更加成熟了，即使体态发生了一些变化，李文骏确认自己不会认错人。
于是他走上前去：“老板，您还记得我吗？”
商人上下打量他，露出了尴尬的微笑：“哎呦这位小帅哥，您恕我眼拙，昨晚上我没睡好，脑袋有点迷糊，我这一时还有点想不起来。这样，您提醒我一下，我肯定能想起来......您要什么尽管说，我给您打个折。”
“您还记不记得十几年前......”
“哎呦，十几年前啊，那我真不记得了，那时候我刚成年，刚开始各地跑商，实在是记不住了。”
“十几年前，在伯克湾那，有一晚上下大雨，您找我家借宿一晚，给了一枚金币，还送我了这个。”
文王说着掏出了那块绿石头。
老板想了一会，然后做出惊喜的表情：“哦哦哦，是那时候的小朋友啊，哎呀，十年不见，已经成大帅小伙子了啊。哎呀哎呀，你父亲后来送你上学去了吗？”
文王点点头。
“那你来京城是干嘛呢？”
“我想来参加帝国理工大学的入学考试。”
“那不是上周的事了吗？你来晚了？”
“没有，我差了一点，没考上。”
“哦......差了多少啊？”
“十分。”
“只差十分，那你可以去试试魔法大学嘛，试过了吗？”
“我不喜欢魔法大学。”
“不喜欢魔法大学？傻孩子，那地方多好啊。”
商人好像看出了李文骏眼中的情绪，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换了个问题。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李文骏摇了摇头。
“没什么的，即使只是高中毕业，也足以傲视大部分人了，也包括我。”
李文骏没说话。
“一会留下来吃个饭如何？当时你写出自己名字我还没奖励你呢。”
李文骏笑了笑，同意了。
饭桌上就是一些家常菜，还有两大杯啤酒。
“依我看啊，你还年轻，可以再试一次。”商人这么说道，“我要是当时不急着用钱，我也会去考大学的。”
“可是光一来一回就要花好久，住在京城花销又太大......”
“我有个主意。反正我下半年总是要去南方进货的，不如你在京城帮我看店，我就免掉你的住宿费，如何？”
“真的吗？那可太谢谢您了。”李文骏赶忙站起来鞠了一躬。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他们又聊到了其他话题。
“那个，当年你们是好几个人来我家借住，怎么没看见其他人呢？”
“嗨，都十几年了，早就各奔东西了。世上哪有几个人能陪你十年的啊。”
饭局的最后，商人又和李文骏说：“如果明年还不理想的话......你可以试试魔法大学。反正又不费劲，而且，也许那里没你想的那么糟。”
八月，商人又外出进货了，李文骏则专心在店里学习，同时负责店里的卫生之类的项目。等到第二年四月，商人终于回来了，对李文骏的能力提出了极高的评价。
“我说，今年你要是实在不行就来找我，咱俩一起做买卖，怎么样？”
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六月，李文骏又去参加入学考试。这次，他听从了商人的建议，也参加了魔法学院的入学考试。
结果是帝国理工大学的考试他以三分之差落榜，魔法学院的考试则顺利通过。
他还是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去魔法大学。
“要不我跟您跑商吧。”李文骏这样和商人说。
“说什么胡话呀，有大学不上去跑商，以后会遭人笑话的。”
文王握住酒杯没说话。
“听着，魔法学院是个挺不错的地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太喜欢它，但你如果真的去了就会知道那里和其他地方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文骏最后听从了他的意见，去了帝国魔法学院。
在魔法学院里，他一如既往地认真学习，不论是什么课他几乎都能熟练掌握。
他的室友和同学们也确实都如商人所说，没什么特别的。
他仍然把自己的学习成果分享出去，舍友们因此尊他为“文王”。
不过他内心还是有一道坎。
他觉得自己费了两年的劲却只能考上一个自己曾经看不起的大学，他认为自己是个废物。同时，他也认为魔法大学的法师都是靠着自身天赋不愿意努力，有一点成绩就沾沾自喜，目中无人的狂妄分子。
于是他鲜少和别人说话。
既不能学自己真正想学的，又觉得自己不配学自己喜欢的东西，还要不得不成为自己不想成为的人，这种自卑加轻视别人的心理一度让他几近崩溃。
大三下学期，他照例去商人的店铺坐了坐。
“对了，小子，我就要回老家了。”
“回老家？”文王问道。
“是啊，这些年赚了不少钱，该回家结婚了，大概下周就要搬走吧。”
“......”
商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你不喜欢，但你得学着适应才是。哪有人事事都如意的？我做生意也是有赚有赔，但是嘛，只要放平心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何况，上魔法大学也不算赔嘛。”
“......”
“来吧，我这些年收集了不少不错的魔道具，你挑一个留个纪念吧。”
他最后挑了一双鞋，注入魔力后可以跑得更快，跳得更高。
那次从商人那回去后，他更加孤僻了。即使同学主动和他说话，他也不会回应，只会缩在自己床上看书。
这样大概过了一周。
文王从食堂回到寝室，发现鹏博正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
文王对他要做什么不感兴趣，准备爬到床上继续看书。
他的手刚落到梯子上，手腕就被抓住了。
文王冷漠地回头看着鹏博。
鹏博看起来很紧张，另一只手还在背后藏着。
终于，鹏博先开口了。
“文王，我......十分抱歉。虽然我不知道我具体干了什么，但似乎让你很生气啊。”
文王想说点什么，但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很抱歉，我希望你不要太生气了，不管因为什么，确实是我欠考虑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说完，鹏博藏在身后的手拿出一盒树油，这是保养木制法杖的必需品。
“这盒树油送你，就当是我赔罪的......我也不知道你平时喜欢什么，就看你用这个用的多......”
文王终于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几个字：“没事的，没事的。”
鹏博松了一口气，笑了出来：“多谢你的宽宏大量。”
“不不，我是说不是因为你们。”
“哦，这样啊......”鹏博把第二口气也松了，“那，这礼物反正都买了，我也用不上，你就收下吧。”
文王最后收下了这份礼物。
不管之前对魔法师怀着怎样的敌意，在经历了这件事以后，文王都没法再用之前的态度面对同学们了——至少不能这样面对舍友了。
大学最后一年课程很少，和广大的班级同学打好关系希望是不大了，不过和舍友，还来得及。这一年里他终于开始主动说话，也会主动帮忙了。
到了毕业考核和前往镇翎关时，文王也是毫不犹豫地决定跟着舍友走。
在离校的那天，鹏博走得早，忘了要请文王吃海鲜自助的事情，文王也没对此有什么怨言。
在踏上回家的列车之前，他先去了商人的商铺。从那次起他再也没到过这里。里面果然换上了不熟悉的生面孔。
他朝向店铺鞠了一躬：“多亏您的建议，两次改变了我的人生。”
他看向已经被换掉的招牌。
“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他喃喃道。
等下个十年见面时候再问吧。他这样想着，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