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49(1 / 2)

  关洬在重获自由的第二日就独自去了苏州。陆家的父母收到了他从狱中寄来的信,听了他的话,把陆归昀葬在了故乡的东山上。一个好山好水,流着小溪,也种满了枇杷树的地方。墓碑上没有写她是“陆氏”,而是“爱女归昀”。关洬长久地坐在墓前,最后,烧了一份狱中的手稿给陆归昀。

  “归昀,《中西哲学通史》我写完了。”关洬轻声地对她讲,以前陆归昀总开玩笑,要把他关起来,不写完不许放出来。关洬想到这个,就轻轻勾起了唇角,“我重新抄了一份,拉丁文我不通的,你要帮我看看。有错的地方,来梦里告诉我……看快一点,年后就要付梓啦。”

  他讲到这里,烧了一半的稿纸被风吹起来,扬到半空中,来不及归拢,火便灭掉,然后被风吹远。关洬出神地看了一会儿,转回头来看着墓碑。

  “好好好,”他妥协的口吻,“不看就不看嘛,我不烦你了。”

  墓碑不响。关洬站起来,轻轻地拂去了碑上的尘土,转过身,下山了。

  他在过年之前被承倬甫接到了上海。原先一直没想出来该用什么说辞跟霞珠交代,没多久胃出血的毛病又犯了一次,承倬甫接到电话,当晚就借了车过来了。后来便想出来一个说法,说带关洬去租界的洋人医院看胃病,以后就住在上海,方便。霞珠低着头听,全无反对的意思。看得关洬心里难受,便想带她一起去上海。但是霞珠只是摇摇头,握住了关洬的手,然后又握住承倬甫的,最后,轻声道:“总要有人替你守着这个家。”

  上车的时候承倬甫仔细琢磨,想起那天霞珠那句“好歹告诉太太一声”,半晌,跟关洬讲,霞珠应该是知道他们俩的事儿了。关洬听完久久未语,因新犯了病,脸色很不好看,坐在车后面,也是习惯性蜷起来,缓解胃疼。承倬甫揽住他的肩,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一边握着他冰冷的手,想给他捂暖。好一会儿,才听见关洬讲:“知道便知道了吧。”

  承倬甫想了想,也道:“嗯。”

  关洬突然问:“五姐呢?”

  承倬甫哑然失笑:“她应该当年就知道了。”

  少年人自以为瞒得天衣无缝,其实全家上下都知道他在哪儿,跟谁在一起,只是老爷子嫌丢人,不肯提,于是全家也都跟着装傻充愣。就算当年不知道,后来吴玉山抛妻弃子,承齐月被软禁在家,也是关洬去探望,承齐月心里是拿他当自己人的。承倬甫这些个姐姐里,关洬从小也是跟承齐月最亲近。他其实并没有想到什么别的,反而是承倬甫怕他心里不自在,又欲盖弥彰地讲,小公馆楼上还有一间书房,可以收拾出来给他住。

  关洬抬头看他,有些意外。

  “客房挨着元纵的房间。”承倬甫有些头疼的样子,“他现在正是狗都嫌的年纪,别打扰你养病。”

  “哦。”关洬不动声色地把身子支起来一点,自己坐直,“住书房啊?”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