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48(1 / 2)

  庭审没有公开,承倬甫还要后来才在报纸上看到关大才子的《自辩状》。他当日深夜拜访唐律师,准备好满腹的说辞,殷殷切切地倒酒:“唐兄费心了。”

  “敬棠, 我话跟你说清楚, ”唐士劼看着他,“我说七成就是七成。若不是他牛脾气上来了, 判过三年, 我脑袋都割下来给你!”

  “是。”承倬甫深信不疑,“唐兄多担待。”

  唐士劼摇着头, 苦笑一声:“你当时没在。他骂得……好生痛快啊……”

  他仰头,把酒一饮而尽:“你我苟安于乱世,唯唯诺诺, 窝窝囊囊, 把良心都丢掉了。关教授替我们守着良心, 不能让他一个人受冻挨饿。”

  承倬甫一时无言, 唐士劼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副“兵来将挡, 水来土掩”的口吻,只道:“准备上诉吧。”

  民国二十三年, 关洬开始了他漫长的上诉。

  承倬甫每半个月去一趟南京,雷打不动。唐律师有的时候一起,但大多数时候不来。关洬其人,宁折不弯的时候,就是尊不坏金身。唐世劼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跟关洬甚至素不相识的人愿意来帮他说话,他的学生们从中央大学毕业,但凡是进了哪个部门、哪家报社,又或是家里有什么联系,只要提到关教授的案子,没有不愿意帮忙的——但是真的跟他这个人接触,是件很要命的事情,尤其是他认起死理来那个不识好歹的劲儿,简直让人恨得牙痒。唐士劼有次让他气得肺疼,回上海的路上承倬甫劝了一路,劝到后来唐士劼也是莫名其妙,从来没听说承敬棠有这等好脾气啊?

  “他从小就那样儿。”承倬甫息事宁人的口吻,“我早都习惯了。”

  他现在是真的不跟关洬争这个了,一方面是他知道争这个没用,他也不想再把那些旧伤口拿出来揭。另一方面是他发现关洬吃软不吃硬。他不是不知道承倬甫跟唐士劼为了营救他花了多少心思,要跟他软着来才有用。

  沈先生在这两年里又跟承倬甫见了几面,再也没提过关洬。承倬甫有的时候甚至觉得,比起拿关洬威胁他,还不如说沈先生是在拿他杀了王元良的事情“拿捏”他。沈先生自始至终态度都很和善,所以承倬甫也没抗拒,他已经不再去猜沈先生话里的机锋,一贯是随他引着话题走,说到什么就回什么,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承倬甫本身因为职务之便,一直在上海的商会和□□之间游走,组织民间的抗日。到那一年,因为局势长期的胶着,这些爱国人士已经越来越失控,他们自称“铁血爱国会”,组织了多次针对日本人和亲日官员的暗|杀行动。木老板已经退出了,承倬甫当时也有退意,然而沈先生戴着他的硬顶圆帽,还是把玩着咖啡的方糖块,给了承倬甫唯一一个明确的指示——继续扮演他一直扮演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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