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46(1 / 2)

  关洬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他抬眼的时候先看到了不属于这个房间的东西,一根树状的柱状东西,顶上像花束一样做成盛放的形状,其中一枝上还挂着什么东西。再仔细地定睛看,才发现那是个挂大衣的架子,挂着的是个吊瓶,里面的液体只剩一个底了。关洬的视线顺着吊瓶上的管子往下看,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伏在他的床边,已经睡着了。他的手被承倬甫握着,掌心贴着手背,大拇指扣在一起。关洬动了一下,承倬甫立刻就醒了。关洬这才发觉他都快感觉不到自己的手,因为不断有液体输进来,他半条手臂都是冰的,还有点麻。他知道承倬甫为什么要这样捂着他的手了。

  承倬甫的嗓子很哑:“醒了?……别动。”

  他制止了关洬想活动一下自己的手腕的动作。然后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吊瓶:“再等一会儿,给你拔了。”

  一边说,一边又把手心捂上来,关洬这回没躲,任由他握着手,半晌都没有言语。

  承倬甫又问他:“饿吗?”

  关洬摇了摇头。他没有胃口,他已经很多天都没有胃口了。

  承倬甫柔声道:“总要喝点水。”

  他放开了关洬,从床头取关洬的热水瓶,关洬看着他倒水出来,然后马上皱起了眉,用手摸了摸碗:“凉的?”

  关洬解释了一句:“那个内胆早就碎了……”

  承倬甫不满地放下热水瓶,关洬看着他走到囚室门口,惊讶地发现囚室跟平时一样从外面锁上了。承倬甫“邦邦”地敲了几声,但外面一片安静,没人搭理。关洬有气无力道:“别折腾了,我不渴。”

  承倬甫只好走回来,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吊瓶已经打完了。关洬撑着自己半坐起来,承倬甫摁着他的手背抽出了针,但是水平不怎么样,甩出了一小串血。承倬甫皱着眉头,从自己怀里取了帕子给他包手。关洬忍不住笑了一声,看那架势,谁能知道这只是个小针眼,还以为他至少要断两根手指。

  “天底下哪有探监探到自己也被关进来的道理?”

  承倬甫没抬头,还是捂着他那只手:“我把典狱长打了一顿,他们就把我也关进来了。”

  关洬扬眉,有那么一会儿好像真信了,然后又哭笑不得地斥他:“一派胡言。”

  承倬甫抬头看着他,也微微地勾起了唇。

  “就这一个晚上‘法外开恩’。”他的声音近乎耳语,“天一亮我就得走。”

  关洬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他从哪里求来的“法外开恩”,但半路又失了兴趣,不问了。他没有什么力气,强烈的悲痛和愤怒已经把他烧完了,他像是一把被承倬甫勉强攒在手心的灰,终于能够安安静静地跟他对视。承倬甫又把他的手贴到了自己颊边,关洬看着他,看到他的眼睛一眨,一滴眼泪就这样从眼角滑出来,然后很快地渗进包着关洬的手的帕子里,不见了。

  “我梦见你了。”关洬最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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