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31(2 / 2)

  承倬甫:“……”

  关洬便笑,点点头:“你说就是。”

  “哲学……”承倬甫掂量着自己的用词,“毕竟是无用之学。”

  他停下来,及时地打量关洬的神色。但他果然没有生气,反而笑着点了点头,好像一点儿也不意外承倬甫会说出这样的话:“是吗?若真是无用,你方才怎么哭了?”

  承倬甫拖长了声音“哎呀”一声,又道:“那只是我个人……我说的是当今中国!中国需要的是实用之学。物理,化学,工程,商学,法律……该教学生的是这些。”

  “你说的这些,中央大学都教啊。”关洬笑了,“咱们清华、北大,不也一直在教吗?”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哲学是关于人思辨之能,求真之道的学问。中国积弱至此,不是因为我们没有会工程和商业的人才,是苦于民智不能开。咱们上学的时候读书,看见老百姓蘸人血馒头治痨病都气得肺疼。可是这么多年了,有什么变化吗?——退一万步,咱们往前倒倒,从你我父辈办洋务推立宪开始,不都说明了中国最大的问题,不在你说的那些实用之学,而在我这无用之学里吗?”

  “你这都是文人之见!”

  “我本来就是文人。”

  承倬甫反而还跟他生上气了,摇摇头,直叹气:“文人空谈,要误国的!”

  关洬抬头看着他,只是笑。暮色已至,空余两人的剪影,其实看不清楚彼此的神色。承倬甫再开口,听起来又气消了:“你又笑什么?”

  “欣慰。”

  “嗯?”

  “没想到敬棠还存了一点为国为民之心。”关洬顿了顿,“我以为……”

  承倬甫笑了:“你以为我脑满肠肥,只晓得自己往上爬。是不是?”

  “兄已衣带渐宽至此,何来脑满肠肥啊?”关洬跟他调笑了一句,说完,又自己收敛了笑意,轻叹了一声,“既有为国为民之心尚存,又何必为虎作伥这么多年。”

  他声音虽请,话却说得重。两人都停下来,关洬在暮色里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的神色,承倬甫答不出话,只是转过头,强迫自己凝视已经快彻底消失在地平线的落日,直看到眼睛酸涩,强忍着不肯落泪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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