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2 / 2)

  承倬甫犹豫了片刻,又道:“你母亲说,你和弟妹是来乡下躲清静的,我还怕打扰了你们……”

  他话讲得生疏而又客套,关洬听着,一边伸手从老板手里接过了先上来的凉碟,一边还是要了一壶酒。承倬甫不得不中断要说的话,等要完酒,才听见关洬不冷不热地说:“已经来了,还说什么怕打扰?敬棠,总角之交二十年,场面话就不必讲了。”

  承倬甫愣在那里,摸不准关洬话里的情绪。他说“总角之交”,却又改称了表字。不远,不近,不偏,不倚。

  酒已经上来了,关洬倒了一杯给他。承倬甫明白了什么似的,接过来,又轻轻举起:“好。敬‘总角之交’。”

  他不等关洬举杯,已经一饮而尽,笑容黯然却又释怀。关洬慢了半拍,便来不及说什么,许多话都噎在喉咙口,也说不出来,只好也仰脖,一饮而尽。

  “这次南下,就你一个人?”

  承倬甫闻言便笑:“你是知道的,我那一大家子,不好挪啊。”

  关洬了然地点头:“是……那家里人都好?”

  “都好。”承倬甫说,“张大帅在东北一出事,北京就没打得起来。他们直接进城,也没人拦着。反正咱们四九城里的老百姓改朝换代都见几回了,慌不着……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元纵的学校都没放假。”

  关洬给他倒酒的手微微一抖:“元纵?”

  承家的族谱,倬字一辈下面就是元。当年关洬替他安顿一家老小,见过承倬甫唯一的那个堂侄儿,因为父母早逝,也依附在叔公家里养着。但是他记得那孩子不叫元纵。

  承倬甫解释:“五姐的儿子。”

  关洬“哦”了一声。那就是吴玉山的儿子,想必是当初为了跟吴家撇清关系,干脆改了承家的名字。

  “那孩子今年也该……”关洬在心里算了算。

  “七岁了。”

  “真快。”

  承倬甫亦是感慨地笑笑,一面伸筷子去拌醋汁。头垂着,半晌,故作轻松地问了一句:“你呢?孩子多大了?”

  关洬发出一个又像是嗤笑又像是斥他荒谬的声音,没答,就摇摇头。承倬甫就像所有长久未联络的旧友那样疑惑起来:“你和弟妹都成亲这么些年了,怎么还……”

  关洬不耐烦地把一块糟鹅扔进他碗里:“一开口就问孩子,这么喜欢,做什么去抢姐姐的儿子不自己不生一个?”

  “怎么叫‘抢’,那是我亲外甥……”承倬甫笑起来,“适南你不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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