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莫问当年何处去,沧桑历尽几英雄33(1 / 2)

窗外,雨声淅沥,渔阳已然下了两日的雨了,越下越大并没有停止的意思。

红漆柱,金珠帘,晚来春风,鼓乐喧嚣,凝脂红缎飘,美人群坐笑。

扁圆的红鼓上,白皙的脚蜻蜓点水般踏过,向上看,三女四男,七位舞者七座鼓。

女者身穿飘逸的红绸,露出手臂脚踝,婉转流畅的舞姿,时而似流水荡荡,双髻水袖,若翔若行。罗衣从风,长袖交横,气若浮云,时而群仙齐列,肆意翱翔,时而纤然蛾飞,纷猋若绝。男者赤膊跣足,刚劲惊险,舞随心变,技中有诗,志若秋霜。

伴奏盛大,歌者伴唱,而唱的词,正是乔怀嗣的《题渔阳江壁》。

妆泰楼中,人头攒动,一楼二楼尽是风流人物。

无数乡绅,读书人,秀才老爷齐聚一团,只因一个忽然出现的人物——乔怀嗣。

此人不同于其他读书人那般迂腐,不若南边的诗词宗这般婉丽闺怨,更不若北边过于刚正寥廓的意境。

此人最出名的《题渔阳江壁》集北方之豁达豪爽志博云天和南方委婉内敛含蓄细致于一身,从中不难看出此人扎实的功底和渊博的学识。最近这妆泰楼真是踩了大运了,虽说乔怀嗣这人踪迹诡秘但他的诗总是会出现在妆泰楼的唱词中,是以妆泰楼中闻声而来的文人才子坐满了雅间。

其中有不少是来批判嘲讽乔怀嗣的,但美美有新诗出现这些人也是最先捧场的。

可以说从那日题壁起,乔怀嗣这个名字就已经大噪渔阳了。

看着屋中舞动的舞者们,步虚声失神的看着她们,像是透过她们在看什么从前。

“这些年我走南闯北,赏过巴舞之刚功,品过巾舞之柔丽,能把盘鼓舞跳的这般优越的少见,往昔我见过更好的,意境,武技,美貌都更在这之上,不过都是当年的事情了”

步虚声唏嘘着,不知道是跟自己说话还是跟旁边的人说话。

一个破衣喽搜的老人喝着自带的清酒,闻声附和“正是,当年的确有更加美妙的舞,可惜再也看不见了”

步虚声侧首看向老翁,总觉得这人眼熟,思索一下并没有想起来。

只听身边清脆的少年声音传来,少年意气风发的神态比他的相貌更加吸引人“我却没见过比这更好的舞了,不,我已经有十年没过过这样的生活了”

虽是年少,但语气中不乏沧桑。

两人回头,看见这个挥着扇子的灰袍少年欣赏舞曲。

老翁有趣的又喝了一口酒,带些赞赏的看着他“好小子,一身伶俐冲劲十足,两眼清明稳重傲气,你是哪家的后生”

乔怀嗣看着言于友,带着揶揄的笑着走近“怎么,您不觉得在哪见过晚辈嘛”

言于友摇摇头,苦恼的叹气“老了老了,记性可差”

乔怀嗣靠在座位上,身边立刻有妆泰楼的人上来倒酒。

少年伸手拿过酒壶,为身边的两位长者斟酒“也不知为何,乔怀嗣的词那么多,偏偏盘鼓舞只唱这一首词”

步虚声方才如梦初醒,执起酒杯轻轻转动“非也,乔怀嗣的词如今至少有五首,但其他四首较之题壁一词,多些愤懑或是刻意,偏题壁一词,有感而发,行云流水,挥洒自如”

言于友笑呵呵的用手指着舞者们,冲着乔怀嗣点头“没错,这词是中庸之道,写庙堂腐败又写要报效庙堂,写黎民苦又写要拯救黎民,正是那志存高远之人拳拳之心写出的好词”

步虚声冷笑一声,把酒杯放下“料想那乔子也并非智者,这天下还有得救?”

乔怀嗣闻言低眸,面带苦笑的说“您想必是极有阅历眼界之人,话虽如此,可撒手庙堂缺不可撒手百姓。黎民何错之有?要想救得黎民,兵伐非上策,唯有进得庙堂才能改变庙堂”

步虚声听了更加气愤的一掌拍在桌子上。

少年急忙三两下抓住酒杯酒壶。

只听下一刻,“咔咔”两声,桌板开裂开来,随即从裂纹处崩开,俄顷落地破碎。

言于友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步虚声转头看向乔怀嗣,呵斥到“狂徒愚蠢,参天之树岂会因蚂蚁而亡”

乔怀嗣喝了一口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位大哥,诚然如此,世间便是这样痛苦的。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从某一刻的庙堂失策开始,这硕大的根基就已经松动了,不少盘踞树上的毒蛇霍乱人间,人人惧之。我实在是愚蠢,想我这般蠢人天下众矣!一人尚且是一粒火,千千万万个我便是燎原之势!届时,如何错综的关系网也抵不过我辈狂徒”

说着,少年扬起手将酒杯递给步虚声“您不像嫉世愤俗之人,之所以失望于此猜想是受困于此。晚辈不知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若您有志于百姓,就不应当作壁上观”

步虚声迟疑了。

这些年他躲躲藏藏,像老鼠一样苟活,偌大的土匪帮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而他已经麻木了,曾经的志向早已破灭了。

看着少年顽固举起的手臂。

这一刻,步虚声忽然意识到这个坐着的少年,实则比站立的自己还要高大。

他的卑劣在耀阳劣迹斑斑。

乔怀嗣伸手扒开步虚声的手,将酒塞给他“您不是杜口裹足之徒”

步虚声低头看着酒杯,杯子中映出他的脸来。

这张脸,纵容过多少恶事,是时候该一一还来了。

“我问你,若是有人走了错的路”他犹豫着张口。

“怙恶不悛者尝尝拒谏饰非,已明是非者当是智人”言于友把着酒杯,慈祥的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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